她侧过头,红着脸往更衣室快步走去。她後悔自己不该乱问,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只好咽下闷亏。
珍妮脱下衣服,一看价签,2800,再一看,法国品牌,産地广东,心中一叹,抢钱呵。
咬咬牙,拿去买单。
导购小姐对着珍妮使眼色:“男朋友真帅哦,耐心还那麽好。”
珍妮笑笑,没纠正她。看一眼在沙发上乖乖等待的大卫,心想,可惜这位帅哥不是男友,此刻扮演的是浪漫电影里帮女主角参谋约会服装的gay蜜角色。
到家已是傍晚,上海的秋夜有薄薄的凉意。
将要踏出电梯的时刻,大卫递给珍妮一个纸袋,同时展露标志性笑容:“踢踢家的开心果泡芙,还有一个小礼物,预祝你相亲顺利。”
珍妮接过纸袋,心中一惊,大卫这gay蜜角色未免太过周到。
她吃着泡芙,拆开礼物。
是香水,装在宝蓝色瓶子里,有种迷幻之美。
在手腕上轻轻一喷,柠檬柑橘调,清新浪漫。
珍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这时气味缓缓释放出一丝辛味,像刚割完的青草地。
哦,迷人的冲突,几乎有点挑衅的意味。
香水瓶旁边有张卡片,上面是几个手写字:“换个味道,重新开始。”
原来大卫的字是这样,瘦瘦高高,斜着的竹竿,和他很像。
他记得她说的话。
他要她重新开始。
珍妮脸上浮起一点微笑,开始是在嘴角,然後到脸颊丶眼角,像涟漪般扩散,直到整张脸无法控制地上扬。
靠,这香水有毒啊。
珍妮抱着靠枕倒在沙发上,把香水瓶看了个底朝天,香水名叫波西塔诺,网络搜索告诉她,这是意大利南部一个风景优美的村庄的名字。
她想起那天晚上趴在大卫背上,借着酒劲说出的话。
珍妮说:“要是我年轻五岁丶哦不丶三岁,肯定会喜欢你。”
这句话的意思——或许不应该丶但我仍无法克制地丶对你心动。
大卫会记得吗。
珍妮想,他肯定没忘,他连白色蕾丝内衣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他再没提起,只是祝她相亲顺利。
珍妮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化为一声浅浅的叹息丶几不可闻。
这样也好。
地中海小岛的阳光海风,温柔多情,可珍妮要不起。
她当下的心力只够驾车去崇明岛看看芦苇荡。
就像大卫,珍妮承认自己对他心动,但她也只能止于心动。
两层楼之上,大卫正用同样的姿势躺在沙发,两条长腿交叉搭在扶手上。
香水是见到珍妮前在商场买的,觉得那气味甜美之下带点凶猛,很衬她。
也想顺便拿礼物刺一刺她,以此回报她那晚乱说话丶把他耍得团团转。
却没料到会赶上珍妮母亲催她相亲丶她拉着他买相亲套装这一连串事件,都是什麽嘛。
珍妮在背上靠近他耳朵说的话,大卫当然记得,不只记得,回忆起来仍觉得耳朵痒痒的。
大卫对那句话的理解——我对你有一点动心,但我们没有未来,所以只能当朋友。
逻辑如此严密,明明珍妮就是这麽说的。
递出礼物的瞬间,大卫在“相什麽亲,和我约会”和“祝你相亲顺利”之间犹豫片刻,然後选择了後者。
躺在沙发上,他突然有点懊悔,换在以前,那一刻他定会前进而非後退。
从前的他更果决,也因为果决而更迷人。
电视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男嘉宾用温柔的台湾腔讲故事:“在澳洲,农场主告诉我,牧羊人是不可以给羊羔取名字的。一旦取上名字,就有了心,人无法宰杀一只有心的羊。”
珍妮是有名字的羊羔,牧羊人大卫在下刀之前犹豫了。
这样也好。
大卫闭上眼睛,轻呼一口气,他不希望珍妮脸上出现像苏晓那样寂寞的表情。他希望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