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羞,想让他离开。
“放松。”他说,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对失控感到不安又隐隐觉得兴奋,她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
干脆闭上眼睛。
电流从一个点啓动丶向全身扩散,酥麻丶战栗丶她合着眼皮,却分明看到彩色霓虹灯乱闪。
在珍妮有限的经验里,性总带有某种侵略性。
石杵捣碎谷物丶犁刀翻弄田地丶坦克碾过城市,这样的比喻她可以一直继续下去。
在应当是最亲密的瞬间,她常有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一个分身升起,蹲在房间墙壁右上角,淡漠地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肚子折叠会有褶皱,表情夸张显得狰狞,声音丶声音最难,大声太粗俗小声太无趣,最好婉转跌宕丶高低错落丶一点一点推上高潮。
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事。
珍妮知道,这是她的问题,是她不懂如何享受,又羞于谈论这种不懂,便只好承受。
当配角没什麽不好,她认真观看日本电影,学做最佳女配角。
她最擅长学习。
“珍妮——”大卫的声音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
“嗯?”珍妮微微睁开眼,眼睛里映出大卫的脸。
大卫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好像去了别的地方。”
珍妮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击中,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
“珍妮丶珍妮……”他喊她的名字,仿佛她是这世上无价的珍宝。
夕阳照进来,沿着他身体的弧线镶一圈金边,连脸颊绒毛也清晰可见。
珍妮将目光迎上去,她在大卫的眼眸中看到自己。
就好像,他能看到她的走神。
就好像,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
就好像,即使此刻她溃散为一地碎片,他也会蹲在地上耐心地一片一片捡起,将她重新拼接起来。
如此脆弱丶又如此安全,两种矛盾的感受在此刻合二为一。
像给予另外一个人生杀大权,又像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出来。
她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大卫。
或许是人生中第一次,珍妮感觉自己不是性的配角。
珍妮看着大卫的眼睛轻轻一笑,说出那句咒语:“现在,我来。”
她轻推他一把丶跨坐上去。
跷跷板调换位置,轮到她主宰。
如孩童学步丶汉人骑射,她紧紧抓牢,前後摆动丶笨拙地摸索。
低头看大卫,他胸膛起伏丶眉头轻皱,深褐色瞳孔如透明玻璃珠子丶一碰即碎。
她想让他快乐,于是更加卖力。欲望是口深井丶被一点点凿开,朝露与夕雾丶从连接处缓缓流淌开去。
他们仿佛赤身裸体在溪涧中嬉戏。日光充沛丶溪水蜿蜒,这件事和阳光丶雨水空气一样,天经地义丶浑然天成。
世界安宁,只剩彼此的喘息交叠。
大卫从身後抱住珍妮,珍妮在他怀里看窗外天一点点暗下来。
她转过身,与大卫面对面:“你真的读完了?”
“当然。”
“我是你一夜好梦?”大卫突然想起来,挑了挑眉,“睡完我就跑,好坏呀李珍妮。”
说着他凑过去吻她的脖颈,要啃下去似的。
“你是狗吗。”珍妮一面笑,一面侧身躲避。
“唔,我真的属狗啊。”
“鼠牛虎兔丶龙蛇马羊……”珍妮掰手指数起来,瞪圆眼睛,“属狗?我们不是同一年大学毕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