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这个宇宙还广阔,还有很多风光你没有看过,你不想多看看吗?”
姜啓:“我看得够多了,多得已经没有惊喜感了。从几年前开始,我的力量就停滞不前了,我知道,这就是我的上限了,而一年一年重复的小打小闹,在不断消磨我的斗志。我已经都快记不起我的家乡是什麽样了,我心中的怒火,也没有那麽炽热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这意味着,可能再过几年,我会渐渐丧失复仇的决心,而那,将是我走下坡路的开始。我必须在我力量鼎盛时期,去做完我该做的事情。”
阿远:“可你没有战胜游戏的可能,你清楚的。”
姜啓沉默片刻,看向宇宙深空:“我知道,我能感应到,天命不在我,游戏气数未尽。”
“那你不妨再等等,你现在已经拥有漫长的生命,总能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十年等不到,我们就等一百年,一百年等不到,就一千年!”
姜啓却问:“阿远,做长生种是什麽感受?”
阿远被问住了。
姜啓:“我以前在戏剧里总能看到这样一个观点,说永生是一种诅咒,看着自己熟悉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去,而自己永远活着,是世上最可怕的折磨。
“但我後来明白了,能说出这种话的,还是站在人类的角度,真正能够永生的人,早已脱去了人性中的脆弱,成了另一个物种,怎麽可能还会被时间所困,被生离死别所扰?
“我现在经历的时间还很短,但我能感觉到,漫长的岁月在磨灭我身上人性的一面,让我的喜怒哀乐都不那麽鲜明,让我渐渐变得不像我。我想,再过几十年,我就能真正蜕变成一个能淡看一切的长生种。
“可那样的未来,并不吸引我。我宁愿以蓝星人姜啓的身份,轰轰烈烈地战斗一场然後死去,也不愿意以一种陌生淡然的姿态,等待千年後覆灭游戏。”
……
姜啓看得很明白,再活下去,她会变得不像她。她不想活成一个无喜无悲的僞人。
况且,她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蓝星已经没了,她一无所有,在这宇宙中,她是一片没有归处的浮萍,活着的唯一目标唯一乐趣,就是干翻这个毁了她一生的游戏。
她只想在自己还是自己,在自己战斗力还在巅峰,在复仇的情绪依然高昂的当下,狠狠搏一把,纵死不惜。
她做了一番准备,去了游戏核心上灵位面,和游戏爆发了第一次直接的正面冲撞。
这场碰撞中,上灵位面整个被毁,游戏大大受创,化成一道白光,远遁而去。
但姜啓也没有讨到什麽好。
重伤濒死的她本该和上灵位面一起灭亡。
但她万万想不到,阿远会突然出现,将她笼罩起来。
整个远航-001号车身团成一团,形成里三圈外三圈的防御墙,还张开了一层又一层保护屏障,生生扛下了能绞碎一切的力量。
花了几十年才修复好的列车,再一次废了个彻底。
不久前才还原得七七八八的发动机,一寸寸化为齑粉湮灭。
姜啓被牢牢压在列车头的座位上,不能动弹,看着一片齑粉中,阿远的身形显现出来。
姜啓又急又气:“你干什麽!不是让你别管!”
阿远对她歉意地说:“遇到你,我才开始学习做人,很多事情,我最近才搞明白。所以我想,可能是我之前做得很差劲,让你对长生种産生了这麽大的误解,以至于对未来都失去了希望。
“其实长生种也可以有很充沛的情感,也会被时间被情绪困住,高兴了会笑,难过了会哭,想起仇恨哪怕过了千百年也会咬牙切齿,面对亲爱的人的离去,也会痛苦难当。
“所以,很抱歉,违背了你的意愿,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阿远那双眼睛柔和地看着她:“活下去好吗,姜啓。”
姜啓喉头堵住,死死瞪着那快碎完的发动机:“那你为什麽不一开始就阻止我!”
“这是你想做的事情,你不真正做一场,不会开心的。你不是说过吗,有句话叫破而後立。”
“立你个头立!快放开我,你快碎完了!我们一起分担伤害!”
阿远笑了起来:“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别担心,我是与游戏共生的第一辆列车,不会轻易消亡的……”
话音落下,在姜啓惊骇的目光中,发动机碎了个干净,人影也彻底消散。
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整个列车寸寸粉碎,列车头被压扁,同时一股弹射力爆发出来,带着破破烂烂的车头,和车头里的姜啓,弹出了位面毁灭後形成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