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你没事吧?”李夫人快步走来,颤抖着抚上李哪咤的脸。
李哪咤摇了摇头,看向门外。府邸南侧的院墙塌了一半,焦黑的痕冒着烟。
“已经派人去查了,定会找出是谁胆敢袭击将军府。”将军搭上自己儿子的肩膀,力道很重,像是要确认李哪咤的存在。
祖母拄着拐杖走近,宽慰道:“快去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他们围着李哪咤,温暖的话语如毯子一般裹上来。可李哪咤却觉得冷,身前的大家熟悉又陌生,声音也失了控,忽远忽近。
“我没事。”李哪咤听见自己说。
烛火摇曳,将人影拉长投在墙上,扭曲丶盘踞。管家忙着汇报损失,侍卫正加强巡逻,婢女招呼着端来热茶。
一切的人和事都在流动,只有李哪咤静止在原地,仿佛被隔绝在透明的壳里。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他成为这对夫妇的“儿子”,作为蓬莱镇的一份子起,这种割裂感便如影随形。
“咤儿?”李夫人又唤了一声。
李哪咤如梦初醒,“我想出去走走。”
5。
不顾他们的劝阻,李哪咤大步迈出屋子。
屋外,一抹蓝色的身影正静静伫立。夜露沾染上他的长发,在发尾凝成细小的水珠。
敖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然後重新开始运行。风声回来了,心跳声回来了,呼吸声回来了。小龙站在那里,如同一把钥匙,倏然打开了锁住少将军的囚笼。
敖丙刚从张奎口中得知真相,他有些失魂落魄,“李哪咤,我想回莲花池了。”
6。
少将军经年打仗,不喜欢幕天席地。
李哪咤盯着那方莲花池,若有所思,“敖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出乎小龙意料的是,李哪咤扛来了两张床。锦被乱堆着,分明是连窝端来的架势。
李哪咤将一张床直接放入浅水区,另一张放在岸上干燥的地方。
“你这是?”敖丙哭笑不得。
“你需要呆在水里,但我不放心你一条龙。”李哪咤边解释,边调整水中的床使其稳固,“瞧,龙要睡水,人要睡岸,现在两全其美~”
敖丙的蓝瞳微微睁大,他第一次在水里拥有一张来自于人族的床。李哪咤避开小龙的目光,自顾自地继续布置。
“上来吧。”最终李哪咤指着水中的床说,声音里有一丝不自在,“水不深,刚好没过床面。”
敖丙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挪上去。当身体浸入水中时,水滴状的坠子散发出柔和的光。搭配上莲花池的法阵,似乎真有某种神奇的功效,小龙的表情舒缓了些许。
李哪咤坐在岸边的床上,和对方隔着几尺的距离。
片刻,少将军忽然凑近,几乎贴到敖丙面前,仔细打量小龙的眼睛和牙。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敖丙不自在地後退,“你干嘛?”
“检查一下。”李哪咤弯起眼睛,伸手将袖子撸起来,露出遒劲有力的小臂,“你还需要吗?”
“不用了,褪鳞期也是龙族重获新生的象征。新的鳞片已生,这也治愈了我吸血的病。”敖丙微笑着摇头,他能闻到那股熟悉的丶诱人的气息,但不再産生那些疯狂的渴望。
只馀淡淡的怀念,像是想起某种久违的美味。
小龙犹豫了一下,“谢谢你……那些血。”
李哪咤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失望又像是松了口气。他放下袖子,嘟囔道:“哦,那挺好。你要是偶尔还想喝,我也不是不能——”
敖丙:“打住!”
他可没有奇怪的嗜好啊。
7。
夜深。
水波轻漾,搅碎了倒映的星子。
少将军仰躺在大床上,侧头去看敖丙。那条龙正倚在石壁,腕间金镯映着月光,在水面投下细碎的痕。
“敖丙,”李哪咤开口问道,声音闷闷的,“你那镯子怎麽来的?”
敖丙抚过金镯,却无心欣赏上面繁复的纹理,“一个讨厌的家夥给的。”
“讨厌的人?”李哪咤重复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有多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