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咤,”敖丙怒叱出声,他擡手,用尽全身气力狠狠推向对方的胸膛,“你丶你简直不知轻重。此事蹊跷,应速去探查,一刻也迟延不得!”
这含着惊急羞怒的一推,力道着实不小。金莲咤却稳如磐石,没有被撼动分毫。
“此事关乎此地生灵存续,比……”见此,敖丙只好再度开口,他似羞于啓齿那等私密之事,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比床笫之事紧要万倍。”
“龙君此言差矣。”金莲咤目光灼灼,锁住小龙在情潮和清醒之间挣扎的眼,“此间事急,更要紧的是你。这情期煎熬,如焚五脏,如灼六腑,拖得一刻便伤一分根本。”
“祠堂事大,你亦事大。好丙儿,情期之苦丶龙族本源之伤非同小可。若因强忍落下病根,损了根基……叫我情何以堪?”
“我忍得住,”敖丙齿关紧咬,唇上已渗出血丝,混着汗滴落在衣襟,洇开点点落红。他试图推开金莲咤,却因情期而绵软无力,倒像是欲拒的逢迎。
“忍?”金莲咤欺身更近,黑眸深不见底,映着敖丙情动难抑的倒影,“小龙君,你这一身甜香,这一身滚烫,这一片片失控的龙鳞都在告诉我,你忍得有多辛苦。”
“何苦硬撑?我自有法子助你疏解。很快,绝不耽搁你查那古祠妖邪。”
甜香和金莲咤身上清冽的气息交织,如同最烈的酒,冲得敖丙头晕目眩。他眼底的挣扎更甚,理智的弦绷紧欲断,“你休要妄言,再不去恐生巨变!”
“巨变?”金莲咤低语如呢喃,指尖沿着敖丙颈侧的线条,缓缓滑向下方起伏不定的心脏。
“在你我眼前,最大的‘巨变’,不就是小龙君你麽?玉露金风,调和龙虎亦是顶顶紧要的大事。”
他仰起脸,唇瓣几乎蹭到小龙的下颌,眸子里水光潋滟,是迷离也是哀求,“我快得很,绝不误你探查正事,可好?”
“待你龙元安稳,我定陪你去翻个底朝天。现在暂且让这焚身的火,先熄了罢。”
6。
敖丙瞥了眼周遭简陋的营帐,粗布为壁,陈设寒素。他费力地摇头,刻入骨髓的骄矜煎熬着,却依旧固执地浮在面上,“有点破,这如何使得。”
“嫌这帐篷委屈你了?”金莲咤沉吟,似想起什麽紧要物事,“那就换个地方。”
他又翻出自己的豹皮囊,也顾不得仪态,埋头一阵稀里哗啦地翻找,“有了。”
只见金莲咤捧出一物,置于掌心。那物不过寸许长短,其状如舟,通体由一枚饱满的桃核雕琢而成。舟上楼阁窗棂丶飞檐斗拱,无不精雕细镂。
金莲咤也不多言,捏了个法诀。
核舟光华大放,将两人一同卷入其中,营帐内顿时空空如也。
敖丙眼前一花,身下坚硬冰冷的地铺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软云霞。他强撑着坐起身,擡眼望去,惊得几乎忘了呼吸。
眼前是一处琼楼玉宇,金阙辉映,由光可鉴人的玉髓铺就,踏上去沁凉,缓解着敖丙体内灼人的躁动。
殿顶极高,梁柱上嵌着无数细碎的星辰,缓缓旋转流淌。四周是十二扇巨大的水晶屏风,映出蓬莱仙岛丶昆仑雪峰丶东海龙宫等诸般胜境,光影迷离,几似幻梦。
“这是何物?”敖丙好奇地问,“此等法宝,不似你平日所用之物。”
7。
金莲咤见小龙面上煎熬的赤色似乎淡了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自然不是我的。此乃‘须弥芥子舟’,是我从一个游方老道那里得的,说什麽能纳须弥于芥子,内藏寰宇之妙。”
“我便想着,这等好东西,与其在他手里蒙尘,不如拿来给你,或能派上些用场。”
他言语间,仿佛只是借了邻家一件寻常物事。
敖丙:“……”
他对金莲咤的强。盗行径叹为观止。
敖丙闻言,刚刚舒展的眉头复又蹙起,“哪咤,你怎麽可以这样?不问而取是为贼也,这分明是强夺,那位主人岂能心甘情愿?此舟如此奇珍,其主又焉能善罢甘休?”
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金莲咤缄默着,总不能说自己是碰巧路过,撞见了遇袭重伤的太白星君。谁知星君已是弥留之际,临终前将此物托付于他,竟还道了句“百年好合”。
在那个世界的天庭,谁人不知中坛元帅心有所系?为了搜罗稀世珍宝赠与心上人,他向来不拒那些艰险万分的差事。
往事如烟,金莲咤不愿让敖丙知晓这些。
8。
“我既抢来了,便是我的。”
他戳了戳身旁的珊瑚树,瞧着枝杈乱颤,“老道架子大得很,但看重缘分。我不过与他过了两下手,他便口中连称‘有缘者得之,有缘者得之’。所以你放心,我哪咤行事向来‘有理有据’。”
“歪理还差不多。”敖丙嘟哝,打量着极尽繁复的陈设,“此舟太过华奢,只会火上浇油。”
星辰为顶,玉髓铺地,仙葩吐蕊,异宝生辉……落在敖丙被情热遮掩的眼中,如同无数璀璨的金针,刺得他神魂隐隐作痛。
“都这般光景了,还管他华奢不华奢?”
金莲咤眯起眼笑起来,“若它能让你好受些,莫说只是抢来,便是要闹上天庭,掀了凌霄殿,我也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