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鱼贯而入。
青烟袅袅,三柱线香燃烧着,散发出宁心静气的味道。
姜子牙看向李哪咤,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哪咤,你神思不属,眼角隐有泪渍未干,可是在营外受了委屈?”
李哪咤被长辈平和地注视着,又被点破心事,心头强压的失落倾斜,混着妲己刻毒的嘲讽一同化作崩塌的山体,稀里糊涂碎了满地。
他眼圈一红,像个撞了南墙的少年人般,委屈地控诉,“师叔,弟子无能。今日在荒祠撞见九尾狐妲己,她妖言惑衆,辱我太甚。弟子一时不察,未能将其擒拿。请师叔责罚!”
他避开了敖丙之事,只将满腔的愤懑聚在妲己身上。
见此,旁边的妲仁忽得拜倒,语带哭音,将古祠中妲己如何救了她性命,李哪咤如何“误会”出手,俩咤如何与妲己激斗,妲己临去之言等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情节崭新,和事实没有半分关系。
说到妲己点破李哪咤为情所困的时候,小黄狐狸的声音更是矫揉造作。
麻溜将对方开除友籍的李哪咤:“……”
这纸糊一样的友情,背如刺。
6。
姜子牙静静听着。
待妲仁说完,良久,他才叹息一声,“痴儿啊,九尾狐妖拥有千年道行,最擅窥伺人心七情六欲之破绽。她观你眉宇间情思郁结,眼角泪痕未干,便知你道心蒙尘。”
“字字句句不过是要乱你心神,破你战意罢了。此乃妖狐惯技,攻心为上,你竟当真着了她的道麽?”
李哪咤擡起头,怔怔地望着姜子牙。
这话像一道甘泉,涓涓细流,却冲开了他堵塞的心窍。
是啊,自己为何如此失态?
为何被妖狐几句话就撩拨得方寸大乱?
只是因为敖丙的拒绝罢了。
少年心事受挫,自己未曾觉察,心中却早已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而妲己又在伤上撒了一把盐。
“情之一字发于本心,非善非恶,如水如风。然过则为劫。你与东海敖丙之事,贫道略有耳闻。他乃龙族贵胄,肩负四海之重;你乃灵珠子转世,身系封神杀劫。”
“各有天命,各有牵绊。此非情薄,实乃……道殊途异,强求无益。强扭的瓜不甜,强系之缘是孽。”
“你今日心绪不宁,方寸大乱,便是‘强求’二字种下的苦果。妲己觑准了你这心头一点‘痴’念,一点‘妄’念,方能以片言只语伤你至此。”
每一个字化作了重锤,将名为清醒的钉子敲在李哪咤心间。
原来自己的失态,追根究底,不是因为妲己的话,而是源于对敖丙求而不得的执念。
是这执念盘踞于脑海,令他心浮气躁,让他轻易就被外魔所乘。
7。
“弟子明白了。是弟子道心不坚。”
李哪咤躬身行礼,一滴泪溢出眼眶,落在铺着砂石的地上。泪水碎成几瓣,绽出朵朵水晶的花。
这泪,不再是为敖丙而流,而是为自己的痴妄。
姜子牙看着他,眼中的怜惜之色更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情劫亦是劫,需得自渡。拂去心头尘,方见琉璃光。至于妲己……”
姜子牙话锋一转,神色肃然,“她既现身西岐,必有图谋。此事非同小可,贫道自会详加推演,奏明姬发和玉虚宫。”
“你等今日虽未擒妖,却也探得重要敌情,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下去好生歇息,平心静气。切记,持心如璧,莫再为外魔所扰。”
哪咤和妲仁行礼告退。
李哪咤默默跟在最後,脚步沉重。走出大帐,旷野的风迎面吹来,吹散了残留的泪痕。他望向东南方的天际,那里是古祠的方向,也是东海的方向。
原来斩妖易,断情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