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个下午一切注定都不太寻常。
&esp;&esp;寇远洲一下听出他此时语气的不对劲。原本被他打发去给乔沅送电动车的谢迁,一上来就问他在哪儿。
&esp;&esp;向来只会插科打诨的谢迁此时像正在赶路,喘着粗气,语速很快,语气中还有些上火和急迫,寇远洲一手握着手机,看向了此时窗外的大片残阳。
&esp;&esp;随着余晖以一种飞快的速度陷入黯淡,城市沉入一种失温的阴影中。有落单的飞鸟黑影横掠而过。
&esp;&esp;“办公室。”寇远洲从办公桌后走出,站在此时的落地窗前。
&esp;&esp;“听我说,这事我一知道就先打电话给你了。答应我你听了之后先别着急,冷静,现在还不清楚什么情况……”
&esp;&esp;没有温度的夕阳倒映在寇远洲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他瞳仁表层镀上一层没有温度的薄光。
&esp;&esp;不详的预感逐渐侵蚀笼罩住他窗边的身影。
&esp;&esp;他的唇动了一动。
&esp;&esp;然后才找回自己此时极为晦涩难听的声音:“……乔沅怎么了?”
&esp;&esp;“再说一遍,现在状况还不清楚,我也在往那边去——”谢迁深吸一口气。然后告诉寇远洲:
&esp;&esp;“乔沅刚刚进医院了。”
&esp;&esp;“……”
&esp;&esp;死寂一片的办公室里。凭空出现的耳鸣声,竟与幻觉中某种噩梦般的心电监护仪的蜂鸣渐渐重叠。他眼前竟然不受控制地强烈晕眩了一下,耳边电话后面的话逐渐听不清晰。
&esp;&esp;寇远洲心跳停了一下。
&esp;&esp;不是,上次身体检查明明还……可是医生也说,说乔沅的心脏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不对,他现在……
&esp;&esp;寇远洲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esp;&esp;世界静音了,唯一只剩下电话另一头,谢迁一句比一句音量更高的,紧急快速的喊声:
&esp;&esp;“……喂?喂??你还好吗?……寇远洲!……”
&esp;&esp;
&esp;&esp;寇远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
&esp;&esp;耳中又开始分泌出那种平直、尖细的蜂鸣声。
&esp;&esp;他眼前的画面,时而恍惚闪过的是病床前的监护仪,鲜红欲滴的急救灯颜色刺伤眼膜,眼前画面回闪,魂不守舍的寇远洲终于看清那是前方马路上红色的交通信号灯。而他此时手中正握着的是一个方向盘。
&esp;&esp;一条路上数不清的红色车尾灯车龙。偏偏遇上堵车严重的晚高峰。
&esp;&esp;他的心脏便在地狱灼热的岩浆中打滚。这种酷刑周而复始。
&esp;&esp;寇远洲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了。
&esp;&esp;在他胸口正中有一道纹身。
&esp;&esp;——正在被重新顺着裂痕撕裂,一双手探入,扒开有些重的血肉层,用冰凉的胸骨撑开器支撑住——在经历着这样的情形下,还能保持住现在的清醒,
&esp;&esp;谢迁是比他先赶往医院的人。他已经说了,一有消息会打电话给他。
&esp;&esp;寇远洲驱车前往医院。
&esp;&esp;他记得他小时候见过这些。走廊尽头回荡推床滚轮碾过地砖的声响,静脉中奔流的温热,“嗡嗡”作响的血液声音。
&esp;&esp;眼前恍惚闪回过几帧记忆里尘封的旧画面。
&esp;&esp;然后所有声音突然坍缩成一片白茫茫的荒芜。
&esp;&esp;……
&esp;&esp;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乔沅迷迷糊糊地从深度昏睡里重新睁眼醒来时。他依稀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
&esp;&esp;不是他一开始被送去的医院的天花板。
&esp;&esp;但依旧是医院,还是一个他十分眼熟的医院。就是他每三个月要来报到一次的,经常被洲哥带着来检查心电图的他们的那个医院。
&esp;&esp;这医院为他们开了专属通道,为乔沅配备了专门的医护人员。而在此时四周围安静无声的单人病房里,似乎也只有他一个人自己正躺在病床上。随着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他想到,自己应该是在昏睡时被转院了。
&esp;&esp;鼻尖还是那种熟悉的冰凉的消毒水味儿。认清现实后,乔沅的人乏力地往后倒去,
&esp;&esp;一旁输液管中的透明液滴匀速地一点点下落。
&esp;&esp;乔沅发现房间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esp;&esp;他的人明明就坐在那儿,但又悄无人声。安静得乔沅一度以为病房里只剩他一个。
&esp;&esp;乔沅被病床边上高大无声的身影吓了一跳。
&esp;&esp;转头去看。寇远洲一只手支住额头,这个姿势让乔沅还以为他是睡着了。但等他拿下那只手,露出后面一张明显带着疲态的脸时,乔沅就知道没有。
&esp;&esp;其实在一分钟前他睡醒后看到医院的天花板变了时,就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