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奖我收下了。”关月说,“空青,那时我忙乱不堪,若你今日不说,我全然不知你曾对我心有不满。我要你跟着他,只是因为合适。”
她牵着马停下,将帷帽理正:“就说是大夫,让漪澜来接我。”
叶漪澜办事一向稳妥,她先打发了人,只留下三个近卫和她的一个小师妹,四下无人时才领关月进来。
“你怎得还亲自跑一趟?”叶漪澜说,“不放心我?”
关月答非所问道:“你将人都打发了,不是掩耳盗铃麽?”
“幽州军中也有曾在你父亲麾下的将官,让人认出来怎麽办?岂非辜负了你一番筹谋。”叶漪澜转过弯,“我同人说你医道犹在我之上,只是面容有伤不愿见人,你今日这打扮有八分像大夫,这话没人会怀疑。”
关月轻笑:“哪有什麽筹谋。”
“是没什麽。”叶漪澜说,“就算你不来战报也会很快传至幽州。准备得再周全走一趟白城仍有风险,那你又为什麽千里迢迢过来呢?”
关月与她停在帐前,许久才轻轻一句:“你话怎麽这麽多?”
叶漪澜没说话,许久才道:“才喝了药睡下,你动作轻一些,我在这儿等你。”
她身後的小姑娘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不作声。
叶漪澜回头看她,笑吟吟问:“你想问我什麽?”
小姑娘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声问:“所以她为什麽来呀?”
“因为她挂心。”叶漪澜笑了笑,“你还小呢,不懂这些。”
“师姐,我不小了。”
“十一还不小?”叶漪澜刮了下她的鼻子,“那庸医你也见着了,做大夫的万不能自负,世间疑难杂症何止千万,若力所不能及便坦诚相告,不可拖延害人。”
“他不仅乱用药,连箭簇都没拔干净。”小姑娘撇撇嘴说,“明明不是多严重的伤,被他弄得如此凶险,害得师姐也两日没合眼,可不是害人精吗?”
“人之一世,求得是问心无愧。”叶漪澜说,“我们做大夫的,对得住自己便好。”
“师姐。”小姑娘扯扯她的衣袖,“她既然挂心,来就是了,怎麽还要扮成大夫呢?”
“你哪来这麽多问题?”叶漪澜无奈,许久道,“白城这一仗他不能倚仗任何人,虽说胜局早定,但她千里迢迢赶来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成了猜疑。她不来才是最好的,可我这个妹妹……终究是看不明白自己。”
她捏捏师妹的脸:“你以後若遇到这样的事,喜欢便是喜欢,没得装模作样扮糊涂,又不丢人。”
“我还小呢。”
“方才还说自己不小了。”叶漪澜想了想,“我还是进去看看,你盯着煎药吧。”
—
叶漪澜推门的动作很轻。
关月听见,起身压低声音问:“怎麽弄成这样?”
“先前那大夫乱用药,箭簇也没拔干净。”叶漪澜轻声道,“我到的时候伤口都发黑了,你家近卫看着不对,去街上另请的大夫,但人家怕凶险敷衍一番便走了,我若再晚两日他非得把命搭进去。这样的庸医定然不止白城有,你们得管呀。”
关月不作声,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温朝的额头。
这一身伤还发着高热,当真要人半条命。
叶漪澜看着她的神色:“又发热了?早上才退,任谁也经不住这麽折腾呀。”
“军中的大夫……父亲早就想查了。”关月小声说,“你说得那些庸医,许多是有神仙护着的。我新官上任,收拾他们正合适,可惜一直没腾出手。”
“若要查,就得十州六城走一遍,你如何走得开?”叶漪澜稍顿,“你若信得过,等他伤养好一些,我替你走这一趟。”
关月颔首:“我自然信得过你,可你一个人怕是不成。”
“我想带上你身边那姑娘。”叶漪澜说,“她不过缺些历练,出去走走正好。你副将这回得了大胜,他妹妹跟着我去还能得几分薄面,正好办事。”
“只你们两个也不成。”关月想了想,“还得有个说一不二,他们惹不起的……让蒋二同你们去吧。”
叶漪澜颔首:“也好。”
“止行不合适。”
温朝不知何时醒的,与她们说话语有疲惫。
关月倒了水递给他:“吵醒你了?”
“这些日子都睡得浅,无妨。”温朝饮尽水,缓了缓说,“止行一贯按规矩做事,遇见泼皮无赖他便束手无策了。若要带个惹不起的人,我倒觉得斐渊合适。”
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但关月依旧很火大。
“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她将杯子接过来,狠狠放在案上,“养你的伤,少操这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