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陆文茵说,“早些时候吏部来人将你兄长叫走了,如今都什麽时辰了?还不见人,便是有急事不归家,也应当有人回来告知才对。”
“嫂嫂遣人去问了吗?”
“问过了,叩门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应。”陆文茵缓了缓,“我方才去书房,父亲如今也不在。”
“或许温伯父那儿,我去看看。”谢旻允说,“白微,你再去吏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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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寒风呼啸,但傅清平正坐在院中。
她听见人行过雪地的动静,侧首问:“来找你爹?”
谢旻允应声,犹豫再三还是问她:“伯母…不冷吗?”
“有一点。”傅清平无奈,“只是他们两个实在太吵,这麽多年,还是不见有长进,哪里有当长辈的样子。”
谢旻允沉默半晌:“那我这会儿过去……”
傅清平缓缓打断他:“不如先说说吏部出了什麽事。”
“吏部……”谢旻允一噎,只好看向陆文茵。
“当家的人,要稳得住。”傅清平容色平静,目光轻轻落在陆文茵身上,“我这位老友…无论是什麽事,若由他出面,大约都能摆平七八分。可日後你要如何应酬?难道真将这攀高枝的名声坐实吗?所谓仗势欺人,自然要弄清楚他仗谁的势丶又是为何敢欺到侯府头上来。你所倚仗的这股风,恐怕并不能真的送谁上青云。”
屋内炉火上温着酒,棋盘上黑白交错,静得能听见风声。
谢剑南盯着棋盘:“打发了?”
“嗯,”傅清平轻笑,“吏部究竟出什麽事了?”
“无非还是从前哪些烂事。”温瑾瑜想了想,“这时节,大约就是贪墨丶买官一类的。”
谢剑南哼了声:“那是当年单枪匹马斗过了半个国公府的人,用你说?”
眼看着又要吵,傅清平连忙道:“你家那孩子,和这事儿有关麽?”
谢剑南摇头:“他若品行不端,我早赶出去了。这孩子在吏部尚算勤勉,事情一件件做下来,过了年自然要升,家里另一个祸害在军中,熬一熬军功总会有。这些年外人看着我偏心得厉害,便挑了个我不会管的去欺负,反正多少有陛下的意思,只要不出人命,侯府就不会说什麽。”
“这麽多年也没见你真亏待他。”傅清平说,“就知道嘴硬。”
棋盘上胜负已有分晓,谢剑南定定看了许久。
“技不如人。”他长叹,“老了,孩子的事,管不了咯。”
傅清平翻过一页书:“真不管了?”
“不是什麽大事,随他们自己折腾去。”谢剑南说,“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要去给这群小兔崽子遮风挡雨不成?”
“口气不小。”温瑾瑜敲敲棋盘,“看你下的什麽东西,心思早飘孩子身上去了。”
“刚那是让你。”谢剑南换了黑子,“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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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前後,出点事不稀奇丶有人莫名被牵连更不稀奇,但出了事之後四下都像密不透风的墙,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温朝去了趟国公府,回来时陆文茵在算账,谢旻允和关月不知在说什麽,总之与他离开前相比安静了不少。
“这是有消息了?”
“没有,等你呢。”关月说,“其实细想并不复杂,斐渊在军中,兄长在朝中,若没有这事过了年侯府只会声势更盛,有人眼红,陛下乐见其成。国公府那边怎麽说?”
“我那在吏部混日子的表哥倒是安生回去了。”温朝轻叹,“问了半天,他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混日子总比惹祸好。”关月耸肩,“看来国公府家教还是不错,只有傅二一家是祸害。”
温朝闻言笑:“你对他意见不小。”
“看不顺眼罢了。”关月稍顿,“方才派去的人也没进得了吏部的大门,这位尚书段大人,究竟想打谁的脸啊?”
“吏部的事又不独今年有,只看陛下什麽时候想查。”谢旻允说,“他这会儿正在迷魂阵里出不来呢,少不了要落一个失察的罪名,账怎麽算都算不到这位段尚书头上,不如先想想是谁在办吏部的差事。”
“谁办不要紧,斐渊这张嘴虽然不靠谱,但想必方才说的是实话。”温朝笑了笑,“既然你兄长与此事无关,过几日便无事了,但他多少被牵扯进去,恐怕也要难受好些日子,陛下想敲打,便遂他心意。”
关月嗯了声,揉着脑袋说:“云京事怎麽这麽多?明年我们能不能不来呀?”
谢旻允平静地泼她冷水:“沧州事也不少。”
他们斗嘴的功夫,陆文茵合上账本,安静听了许久。她少时若有这样的好友,日子或许就不会那般艰难。
“我先前有些乱,让各位见笑了。”陆文茵忽然开口,“如今想来,大约只是有人见不得侯府好,过几日便没事了。身在其位,自然不能朝後躲,可罪名未落定,因何避而不见呢?我再遣人去,只是问个缘由,旁的绝不多言,若还推三阻四,我这以礼相待的好脾性便要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