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杀了宗加。”
“他也可以杀。”
谢剑南转身坐回去,目光渐深:“他有无数个可以一战封侯的机会,但他永远眼睁睁看着它逝去。永远的宿敌才是保命符,这个道理,我明白得晚了。”
他想起多年前的某个雪夜。
他们在衆人面前争吵,全然不顾体面。明明可以再追,将残兵清理干净,少说得三五年安生。
可统帅不肯下令。
谢剑南很想给故去的旧友说声对不住。
他如今困于囚笼,都是咎由自取。
谢旻允心里忽然揪了一下:“您去南境,是不是因为——”
“看见你像我,爹也很高兴。”谢剑南摆手,“替你挡这一回,往後再没这等好事了。”
他声音越发低了:“……若不是我,陛下不会忌惮至此,其实丫头该恨我。”
“不是您的错。”
“是不是的,不紧要了。”谢剑南拍拍他的肩,“往後记着,遇事切莫冲动,要思虑周全。”
谢旻允敷衍地嗯了声。
谢剑南笑开了。
自个的儿子,他很了解,就知道这小子听不进去,可他还是得说:“其实你打小就很有主意,遇事并不冲动,只是没法忍气吞声。”
有些跟头总得自个栽过,才晓得收敛脾性。
“爹不说了。”
谢剑南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里头包着什麽,展开来是一支模样难看的兰花簪。
他盯了许久:“你母亲当初非要自己做,说日後给你添进聘礼,可做了许多回,还是难看得厉害。她舍不得,就挑了勉强能看出模样的一支留下,非说日後偷偷送给人家,你拿着吧。”
谢旻允没有接。
“那丫头脾气像她娘,想定的事情不轻易更改。”谢剑南说,“她心里委屈,自然有些气性。若你妹妹还在,我定要打上门去出气。脸皮厚些,多说几句好话,过个年自己躲起来喝酒算什麽。”
谢旻允细细抚过兰花簪,轻声道:“果然很难看。”
谢剑南笑笑:“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支了。”
院墙出,玉兰枝头积着薄雪,在冬日了无生气。
谢旻允将簪子包好收起来:“我娘喜欢兰花。”
可侯府有许多玉兰。
他小时候曾以为兰花就是玉兰,後来才知道,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每每他问起,母亲总是伤神,可少时不懂,一定要个结果。
听母亲的身边的侍女说,那晚她在阶前坐了整夜。
之後他仍有许多疑惑,却再不问了。
“陛下当初,并不得先帝喜爱。”
谢旻允嗯了声:“陛下的旧事,多少听过一些。”
“一则心狠手辣,二则借顾家的力。”谢剑南合眼,“纵然我不说,你也猜了七八分,最初与我定亲的不是你母亲。先帝属意的东宫人选在赈灾途中亡故,她本该是那人心腹的正妻。”
“先帝是明君,可他也护着天家体面,尚有转圜馀地之时,先帝选了自己儿子。都已过了聘,为了替他遮掩丑事,就换了你母亲。”
其中的心酸和挣扎,他并不想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