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明黄长袍的男子从林中狂奔而至,他满脸惊恐,头发凌乱,眼里一片空无,只是一个劲地呐喊,径直从裴郁等人中间穿行而过,却好像看不见此地有人。
裴郁一顿:“前面是悬崖。”
金蚀虽然不大情愿,主要是担心追击的过程中裴郁出现意外,天人傀先一步冲了出去,化作一道白光,朝着那凌乱不堪的男子掠去。
金蚀迅速跟上,按理说它身法疾速,乃是它横行于世,于万人追杀中完好无损的倚仗,可它竟然追不上天人傀,而旁边慕无忧一个精于医道的,竟然能轻松跟上它!
天人傀在悬崖边停下。
那名男子被挡住了去路。
男子浑浑噩噩,发冠歪斜,凌乱的头发飘散在额前,眼神涣散,他脚下有两个明显比他的靴子要大的两个脚印,脚印陷入地下半寸处,与眼前的天人傀对峙。
地上的脚印往左,天人傀往左,地上的脚印往右,天人傀往右。
脚印朝着旁边突围,天人傀闪电般挡住它的去路。
就这样僵持半晌,地上的脚印隐隐有向外生长的趋势,一丝丝宛如蛛丝的黑色线条扩向前方。
天人傀直接悬于地面上方半尺处,而地上的黑色细丝向上蔓延,去勾他脚底。
“放人!”裴郁坐着金蚀後一步赶到,“认识挑山吗?我是挑山的老朋友,可以让它来见我吗,我叫裴郁。”
脚印以及其上生长的黑丝一顿,黑丝缓缓收回了脚印之中。
就在金蚀浑身戒备至极,那脚印猝然消失不见。
被脚印操控的那名男子身体一软,裴郁心念一动,天人傀上前扶住了他。
只是天人傀用力较大,那男子被天人傀撞上的瞬间,向後弹了弹,好在有惊无险地被天人傀放到了地上。
慕无忧又不由看向裴郁,道:“挑山是脚妖?”
这四通八达的脚印,方才横行霸道的那位,便是传闻中抽人气血的邪祟之一。
它有个十分质朴的名字,脚妖。
脚妖顾名思义能替代人的双足,能带着人去往它想去的任何地方,它无形无体,却有有灵嗅灵觉,只要盯上的人,绝对逃不出它的掌控。
一般情况下,脚妖都和林中凶兽关系很好,凶兽给它们提供栖身之所,它们给凶兽提供食粮,那些被脚妖所控的两腿兽,会在一瞬间失去神志,再醒来之时,便会发现自己在极端凶险之地,直面必死无疑的困境。
哪怕侥幸逃出来的人,想要将损失的气血复原,也需要三五年,乃至十馀年的将养。
而且脚妖虽然会单独行动,却大多是集体出动,它们除了能操控活物,还能操控死物,总之一旦陷入脚妖堆里,几乎防不胜防。
裴郁道:“说来话长,我当初被追杀逃进貔貅秘境,那回若不是有挑山的相助,我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当时的……”
裴郁简单讲了讲,他当时也被脚妖缠上,却并未失去知觉和意识,也不知说了些什麽,大概是把周围的景致夸赞了一番,那脚妖的态度逐渐缓和了下来,还带他去了许多风景极为优美的地方。
他也不是随便夸的,确实从不同的角度看秘境,别有一番滋味,至于那些凶险之地,他都一一批评过了。
那脚妖带着他走了四天四夜,最後把他放在了一处凶兽的巢xue,里头有一株八百年份的灵草,还有一丛灵莓,裴郁吃过後,精力复原,等凶兽回来,解决了凶兽,给脚妖补上了那份没从他身上获得的气血,那脚妖能号令其他脚妖,好几只脚妖都来沾过光。
说来裴郁和脚妖的关系,比跟梦妖的关系还要好些。毕竟他只认识一只梦妖,却认识好几只脚妖。
总之都是聊来的关系。
“可能就像你说的,我话太多了吧,”裴郁找补道,“但有时候,话多是好事。”
慕无忧没有反驳。
这些听起来像是玩乐的话,实际上有多凶险,深入细想,不禁头皮发麻。最後可是丢进了凶兽巢xue啊!
如果误会了脚妖的意思,或者露出一星半点的畏惧或怀疑,那些极尽敏锐的妖邪,吃起人来不吐骨头。
不是所有妖邪都讲道理,或者说既然称作妖邪,它们往往根本不讲道理,在这人口中好像很好说话的妖邪,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凶狠残暴的诡物,杀人不眨眼。
可这人最後竟然能和妖邪处成朋友,也是没谁了。
金蚀勉为其难地点了点脑袋,还不错,但还是不如它和裴郁相遇的那般可歌可泣,他们才叫刻骨铭心,相遇简直犹如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