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则看了柏鹜一眼,没有让他回避,他摊开那封血书,却没有递给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位。
晓梦生听完後道:“原来这就是天府不惜一切和药谷丶器堂丶阵宫修真界三大势力交恶的原因。”
确实无可指摘。
裴郁消失十七年,十七年都在养伤,几乎与死无异。
但为什麽要专门告诉他?
晓梦生道:“可这是你的字迹,又如何解释?”
裴郁道:“这确实是我的字迹,应该说,是我二十多年前的字迹。”
“二十多年前?”
“我曾在学宫的时候,帮一个人誊抄过古籍,很多本,因为不耐烦所以抄得飞快,其中有本《刹罗如是说》,”裴郁指着血书,“这封信里寻常古籍少有的字词,那本自传里都有。”
《刹罗如是说》是一本自传似的散诗,只有一些对深奥的哲理感兴趣的修士才有可能读过,晓梦生和柏鹜只是有所听闻。
“你想说什麽?”似乎猜到了裴郁的意思,晓梦生脸色沉暗了些。
裴郁深吸了一口气,然後一笑,道:“你们不是好奇那年在学宫,我为何要突然自退吗?”
想到这个,裴慎行也正色起来,虽然是他当年去学宫接的裴郁,但连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裴郁为何反应那般大,而裴郁从没跟他说过,这件事也悬在他心头已久,未免激起裴郁心里的不快,他也从不曾主动提及。
晓梦生冷哼一声,道:“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
“你知道个屁!”裴郁看着晓梦生,嗤笑了声,“这件事,我憋了好多年了,不是我的错,我为何要隐瞒。”
晓梦生的脸色十足阴沉,好整以暇地看他能说出什麽东西来。
他已经想好,无论裴郁说些什麽,他都不会相信,当年之事,分明就是裴郁胡乱生事,别人对他那般好,他却蹬鼻子上脸,简直任性到了极点。
慕无忧则目露怜惜地看着裴郁。
那是学宫第三年下半年中段,距离结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老实说,最後的时间,裴郁还很是不舍。
执教有的对他极好,有的看他不顺眼却又奈何不了他,尤其是看他不顺眼但因为他那门课第一,结果不得不夸他。
那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自从他平日玩玩乐乐,成绩稳定前五,同窗们也待他友善了许多。
他的好友遍及三十六殿,他作为学宫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想到离开学宫,就要开始正儿八经地为宗门奉献,只觉好像一下子从无忧无虑的青年向着老谋深算的成年去发展,留给他肆无忌惮玩乐的日子不多了。
他便十足珍惜那段时光。
那一日,一如在学宫的每一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裴郁还记得那日的天光,落在树梢上,柔韧的绿叶好似泛着光,他走在执教事务房边的走廊上,穿堂的风送来阵阵草木清香,他正好抄完了一本古籍,拿着整沓的纸,步入第一殿执教的事务房。
那人倚首在窗前,意地坐在软垫上,面前长案上摆放着整齐的古籍,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香炉青烟缭绕,屋子里的香味令人神怡,可那人不染凡尘,宛如神仙一般。
“老师。”裴郁喊了一声。
宋明理回过神来,目光随和地看着他,微笑着说了句话。
“过来,坐到我腿上。”
裴郁一下子顿在门口,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念他不由一笑,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裴郁擡脚上前,来到宋明理身边,将誊抄好的典籍和纸放在案上,道:“典籍我抄完了,不用再来一本了吧。”
宋明理看着他,隔着衣袖,扣住了他的手腕。
裴郁顿住了,第一反应是他没抄好,于是还算恭谦地看着宋明理。
宋明理将他拉到了自己身上,擡手环住了他的腰身,那张圣人般的脸上没有多馀的表情,呼吸也很平稳,裴郁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猛地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後退两步,满脸被冒犯的愤怒:“你在干什麽?”
宋明理端着圣洁的姿态,面色如常地道:“听说你喜欢我。”
“我……什麽喜欢不喜欢!”裴郁道,“你是我老师啊,你怎麽能……”
“我也喜欢你。”宋明理道,“裴郁,我想得到你,只有你。”
他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对未知的茫然,似乎对自己,对一切都感到陌生。
裴郁看他也觉得陌生,道:“我什麽也没有听到。”
宋明理朝他伸出手,裴郁的身体猛地後退,接着後颈就被擒住,那人陌生的声音如在耳侧:“你想去哪里?”
“来人,来人啊!”裴郁近乎崩溃地喊道。
“你不喜欢我?”宋明理似乎很困惑。
“我为什麽要喜欢你,你是男的啊!”
“你不是有两个爹爹吗,你应该很能理解这种事,你难道从不觉得我平日里对你太好了吗。”
裴郁如坠冰川,同时觉得太扯了,这家夥说喜欢他,这家夥自以为平日里对他极好,好到超越师生之情,也就是说对方觊觎他不是一日两日:“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宋明理道:“或许很久了。”
想到自己一腔热忱错付,裴郁再也忍受不了。
他掐住宋明理的手腕,将他并未用力的手扯开,然後猛地一脚过去,狠狠踹向了宋明理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