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想到生平最忌惮的尊主竟被自己打败,继承了她的位置,号令群雄,独霸天下,莫敢不从。一会儿又是顾明之的面孔,自己与他居然摒弃前嫌,喜结连理,成了一对和蔼夫妻,甚至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浮光掠影,匪夷所思。
她大惊睁眼,诧然自语:“我怎麽会幻想这些事情?”
周围万籁俱寂,只是时而有狼嚎虎啸之声若隐若响,并无半个人影。
她深吸口气,正要再次摒清意识,对面的丛林中忽然逐渐钻入一团团白雾,雾中有脚步踏枯枝的声音渐行渐近,似乎有人正往此地赶来。
小师妹一愣,不知道来者何人,喊道:“不知林中是哪位道友?”
林子里嘿嘿一笑,接着便是一人从树後转了出来,站在水潭边笑着望她:“这才多久没见,你便不识得我了?”
来人穿着一身灰布袍子,国字脸阔刀眉,居然是顾明之。
小师妹颇觉意外:“你怎会到这里来?”
顾明之轻笑:“你都可以出现在这里,为什麽我不能来?”
他的语调怪怪的,小师妹听在耳中,总觉得芒刺在背,咳了一声,漠然道:“之前是你把我丢在那自己走掉了,现在又来见我做甚?”
顾明之作势要来牵她的手,说道:“因为当时何所之咄咄相逼,不杀我誓不罢休,我若非如此,指定死在他剑下不可,所以才出了这个馊主意。小师妹,你千万不要怪我。”
他说的煞有介事,小师妹差点就信了,但一呆之中,回想之前他对何所之所言的场景,一字一句都似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作僞的样子,此刻却又忽然来告诉自己,那都是为求保命而摆出的权宜之计,内心不禁起疑。
“你是顾明之吗?”
小师妹向他上下打量,确是顾明之没错,可他现在说的话,却叫她难辨真假。
“你说什麽呢,我当然是顾明之。”顾明之哑然失笑,说道:“我不是顾明之还能是谁?”
确定是他,小师妹打消了心头的怀疑,但还是不悦道:“你说之前的事都是你使的计,可你扔下我独自逃跑的时候,你可想过我的感受?我本来决定要与你生死与共,可是你呢,你说走就走,难道你就不担心,你走之後,何所之会拿我泄愤吗?”
顾明之喟然长叹:“是我太没用了,修为比不过何所之,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逃命。但是我并没有丢下你不管,因为我知道,他对你有真心,不会因为我而迁怒于你的。他若是这种人,我就算豁出命也不会弃你而去。”
他模样真挚,眉梢眼角似乎都是诚意。小师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找不到破绽,只能姑且信了。
但信归信,气却不能不生。她哼了一声,甩开顾明之的手,冷冷的道:“不管怎麽说,你这都是背叛,是出卖。眼下何所之就在附近,若他现在找来,又要杀你,你是不是还要故技重施,再次抛下我一个人独活?”
顾明之举起手似要发誓:“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我若敢再这样,要杀要剐,任凭你来处置。”
他神色诚恳,一本正经,小师妹心里总觉得此言不实,但横看竖看都找不到疑点,只得点了点头:“好,我就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已经决定好了,倘若他敢叫自己再有哪怕一丝不悦,便立刻拔剑取了他命,绝不手软。
打定主意,她忽然想起一事。适才顾明之来时,她正修炼吞噬大法,不知顾明之是不是瞧见了!,试探问道:“刚才你可看到什麽了?”
顾明之一愣,随即春风一笑:“我的眼里只有你,别的什麽都看不到。”
小师妹顿感羞赧,脸一瞬间就红了。
“我们回去吧。”顾明之牵了她手,就要掐诀御剑。
小师妹一怔:“回去?回哪去?”
“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小师妹问道:“但是此间之事还没解决,那五人的死因尚未查明,之前遇到的那个堕修也没铲除,怎麽能一走了之?”
顾明之却道:“那些人的死活与我们有什麽关系?人又不是我们害死的。师傅只将这任务交给飘如诗,我们只是顺路看个热闹罢了,眼下危机重重,我可不想让你冒险。”
他说话的腔调平淡如水,似乎当真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小师妹听这几句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之前可不是这麽说的。
之前遇到魏氏兄弟二人时,他还口口声声要为民除害,当时自己也在场,可那会他怎麽不说,不想让自己冒险?却留到此刻,人都上山了才来献殷勤?
越想越不对劲,她问道:“都走到这里了,现在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
顾明之已经把剑往脚下一扔,法诀掐出,三尺长剑立刻变大了数倍。他拉着她踩在剑上,一边腾空一边说道:“无妨,有飘如诗他们在,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你和我修为都远不如他们高强,还是先明哲保身为妙。”
小师妹听到这里,内心大震:听起来是有道理,可我与顾明之这小子相处这麽些天,他向来喜欢多管闲事,并且恪守名门正派那套死扶伤的规矩,此情此景,断不会独善其身,更不会好事做到一半突然说不管就不管了,怎麽现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此刻暮色四合,已是酉时之末,这九幽山顶又是乌云笼罩,加上雾霾遮眼,望出去漆黑一片,就连神识也没多大用处。小师妹站在剑上,死死盯着前面顾明之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顾明之,是有人冒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