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创伤应激
车快到小区的时候他不知怎得突然惊醒,想起杨筝似乎没给他发消息,刚掏出手机准备看看,馀光不经意瞥见路长椅上缩着一个人,到跟前才看清正是杨筝。
他皱了皱眉,叫司机停车,“你在这儿干什麽?怎麽不回学校?”
杨筝似乎有些难为情,“现在都凌晨了,你没住过宿舍,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宿舍有门禁,进不去了,而且。。。我没带身份证,开不了房,没地方去。。。。”
五分钟後,元向木打开房门,杨筝後脚进来,有些拘谨地打量这间小房子。
看到那些放在矮柜上花瓶里的娇艳欲滴的花朵,他笑了笑。
元向木拿了个薄毯子给他,让睡沙发,自己进浴室随意冲了个澡,头发还湿着就倒在折叠床床上。
他实在太累了,连根手指头都擡不起来,但又没睡踏实,心里塞着太多事,人也一直被托在半空沉不下去。
恍惚中杨筝似乎拿了条毛巾给他擦头发,他下意识躲了躲,对方就停了动作。
整整一晚都在颠三倒四地做梦,梦里光怪陆离,惊悚可怖,红着眼睛叫他哥哥的元牧时,冷着脸让他别痴心妄想的弓雁亭,朱春歇斯底里的样子,方澈温柔娴静的脸。
然而在这纷乱交错的人影背後,巨大粘稠的黑暗背景里,总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无论怎麽逃,那道视线都能从任何他想不到地方冒出来。
痴狂,扭曲,阴毒,如跗骨之蛆。
冷汗涔涔,却始终醒不过来。
。。。。
傍晚医院走廊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进出吃饭的病患和家属,弓雁亭走在元向木身後,目光落在他露出的後颈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不知道是朱春抓的还是方澈发病时留下的。
推开房门,里面很安静。
梁哲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一只从被子里探出的手发愣。
元向木不自觉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了看,方澈还在睡,脸上还是没什麽血色,消瘦的身体陷在被褥里几乎看不出起伏。
“醒过没?”
“没有,不过比刚才好多了。”梁哲声音有些沙哑。
弓雁亭把带来的向日葵放进花瓶,走到元向木身後,捏了捏他肩膀。
“歇会儿?”他压低声音,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元向木摇头,不知道在看什麽认真得很,弓雁亭顺着他的视线,见方澈细瘦的手脚都被绑上了约束带,她皮肤白,隐约能看到勒出的红痕。
病房的安静变成浓重的沉默。
过了阵,梁哲想起什麽,目光落在元向木黑色的短袖上,“你的伤怎麽样了?找医生处理了没有?”
“没事。”
弓雁亭突然出声,“什麽伤?”
梁哲愣了下,见元向木不说话,便也犹豫着没说。
弓雁亭单手推着他後背把人弄出病房,“怎麽回事?”
元向木倒很无所谓,“我妈有时候发病有攻击性,没事,不严重。”
“我看看。”
他说完,突然看见元向木黑色的短袖右肩有不明显的撕裂,这个位置他太熟悉了,还没看脸色就变得难看。
剥开衣领,只见原先烫伤的部位又鲜血淋漓,伤口不深但创面看着骇人,甚至能看到微微外翻的血肉里还夹杂着细碎的玻璃渣。
弓雁亭瞪着那个被又一次撕开的伤口看了半晌。
“怎麽弄得?”
“我妈手里藏了个碎了的玻璃瓶,躲在窗帘後不肯出来,我一拽她受了刺激,就这样了。”
“怎麽不早说?”
“这没什麽。”元向木无所谓道:“我妈前几年发病那会儿比现在严重多了。”
弓雁亭皱眉,想不明白一个人提起伤痛时怎麽能这麽轻描淡写,“不疼?”
元向木见他这样,心思又活跃起来,笑嘻嘻说:“原本感觉不到疼,被你一看好像痛觉又恢复了。”
弓雁亭无动于衷,手指不轻不重按在伤口周围红肿的皮肤上,伤口被扯动,元向木没有防备顿时疼地直抽气。
“还有心思调笑,看来是真不疼。”
“。。。”
医生拿镊子往外取玻璃渣的时候元向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弓雁亭站旁边看了会儿,推门出去了会儿不知道干什麽去了,医生快缝完针他才又回来。
那儿本来就缝过针,现在又叠一层。
弓雁亭带着人走出去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