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棘手的是,现在案子已经结案,他们没有正当理由去调取更多线索,也就无法证实他们的推测。
不过第一天到这儿,能得到这些线索已经很振奋人心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厢很安静,只有车轮高速运转的嗡鸣。
“困吗?”弓雁亭突然出声。
“还好。”
早上十点到津市就没怎麽歇,神经一直绷着,又开了一天车。
弓雁亭侧头看了他一会。
昏暗中专注路况的侧脸和平时不大一样,褪去那些偏执顽劣的样子,这个人做事时显现的沉稳和干练反倒给人淡淡的疏离感。
“看什麽?”元向木单手把着方向盘,快速扭头看了弓雁亭一眼,眼梢漫起笑意,又变回平时熟悉的模样。
弓雁亭移开视线,手伸过去握住他後颈,掌根摁在颈肩的肌肉上不轻不重地按揉。
过了会儿,手从脖根往下捏到没扶方向盘的手臂肌肉又原路返回。
他动作很慢,也很细致,末了曲起食指,指节抵着元向木後脖颈短短的发茬蹭了蹭才收回手。
“没想到你还挺能说。”
“什麽?”元向木偏了偏头。
“下午那会儿。”
元向木笑了下,“她心里已经对你有了成见,你跟她讲道理是讲不明白的,说再多她也只会觉得你在为自己辩解,而且那些话你也不方便说,我开口正合适。”
晚上九点两人才回到市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回了酒店。
次日。
海盛华都工地出入口逐渐热闹起来。
中午十二点,地面被毒辣的太阳蒸腾起阵阵热浪,周围的小商店里挤满了买烟劳工,他们操着各种方言,浑身汗液让空气中顿时漂浮起浑浊的酸腐气。
元向木拿了包双喜,挤在一堆工人中间付了钱往外走,工地附近的树荫下也三三两两挤着吃午饭的劳工,全都衣襟大敞,被随手搁在一旁的安全帽显得格外陈旧。
“师傅,你们工地还招人吗?”元向木在马路牙子上蹲下,问旁边正坐在地上扒饭的工人。
“招!缺人得很。”男人擡起头,打量着他,“你?要进工地?”
“还在考虑。”元向木笑着道:“先问问情况。”
工人冲他一摆手,“年轻人干什麽不行,现在天这麽热,工地太辛苦了,你一看就是娇生惯养,不行的。”
“天这麽热,你们不停工吗?”他边说,眼角随意扫过旁边放着的安全帽,“中暑怎麽办?”
男人摇头,晒得黑红的脖子被汗水浸地油亮反光,“工期催得紧,不会给放的。”
元向木递了瓶水给他,“不过你们这儿挺厉害,这麽大工程都能拿下,老板路子广吧?”
工人扒了口饭,“哪来的什麽老板,我们都跟包工头干,他接什麽我们干什麽。”
“哦?”元向木故作惊讶,“那你们哪家单位的,我也去碰碰运气,我看牌子上挂的鸿远建设。”
工人往嘴里扒饭的动作顿了下,口气含糊道:“我们算。。。。挂靠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元向木的视线在他略微停顿的筷子上扫过,还要再问什麽,远处有人喊着上工,周围其他人也都开始起身。
他把烟塞进男人衣兜里,笑着道:“谢啦,回头我再打听打听。”
看着人进了工地,他才起身拐进另一条道,路边正停着辆SUV。
拉开车门一头钻进去,元向木重重呼出一口气,把空调开大一顿猛吹,“我们没猜错,违法分包没跑了,劳工连自己的所属单位都说不清。”他掏出手机递给弓雁亭,那上面是他偷拍的安全帽。
泛黄的内衬上印着的是和刘强一样的“城南工程队。”
这个工程队他们昨天晚上就查过,是个无资质无保险的三无施工队。
“别对着出风口。”弓雁亭把他面前空调风向调了下,随手扔过去一瓶水,“违法分包一般不会孤立存在,背後基本都连带偷工减料,造假,贿赂等等。”
“怪不得承建商捂这麽严实。”元向木拧开水瓶猛灌几口,“那现在怎麽办?工地我们肯定是进不去,看得还挺严的。”
弓雁亭面色沉沉看着路面。
如果想要案子重新审理,就必须取得足以推翻原判的证据。
而这次,他需要更锋利的法律武器去劈开原告坚固的僞装。
那就是刑事立案。
但他们现在似乎走进了死胡同——民事败诉,因证据不足刑事不立案,导致取证困难。
三者恶性循环。
如果犯罪事实存在,那麽能接触到关键证据的工地的监理丶安全员应该都有不同程度的受贿,从他们嘴里套不出东西不说,反而会打草惊蛇。
不过,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