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周遭人群即刻安静下来,看着白皑的有些佝偻的背影肃然起敬。
接过内务弟子双手奉上的刻着个“叶”字的通关木牌,白皑背着手,慢悠悠晃进了等位的队伍中,偷偷听着前头人的议论。
问就是,首席大弟子也没参加过入门考试。
栖云宫位于栖云山巅,三万六千级石阶连着脚下的栖云镇,栖云本多妖兽,幸得栖云宫镇守于此,才护得此地平安顺遂,富甲一方。
先十位毫发无损登上山巅者,便可获得成为外门弟子的资格。
上一世白皑颇有仙缘,天赋异禀,从山脚下偶然路过的空档便被掌门一眼相中,直接破格录取。
考试是什麽?不知道啊?
三万六千级?不打个响指就到了?
风水轮流转,今天全靠腿。
于是,这届倒霉考生之只见一位身着粗麻短打,气质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提着口气,足尖点地,身如飞燕连超几位在山脚下自吹“栖云无影脚”的青年人,一骑绝尘,无人能挡。
妖兽们张着嘴等人送上门,都要寻思半天刚刚是不是有什麽东西过去了。
那场面是路过的松鼠见了都要感叹一句老当益壮的程度。
“看看,这届都有些什麽好苗子。”
大殿里,掌门柏松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随口发问。近日不知道发生何事,他最得意的大弟子性情大变,平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隔三差五上房揭瓦,下山寻花,他正寻思着有没有必要换个徒弟养了算。
围着观事镜的长老们盯着白皑一闪而过的飘飘衣袂与他身後留下的滚滚烟尘:
“……老头儿?”
长老们连连摇摇头,这届考生质量不行啊,怎的还不如一个老先生。
莫欺老头弱,老头一天拉练八千里路。
白皑捏了个轻身诀,这套法诀门槛低,效用大,引得少许灵气入体便可运转自如,虽比起前身差了点,但吊打一群门都没入的菜鸟足矣。
亏得他一向贯彻那存德的君子之道,此刻有了几分欠意,但有道是:君子之行,尽善尽美,不过各凭本事罢了,这样想着,步伐还反倒加快了几分:
抱歉各位,在下先行一步了。
莫约半炷香的功夫,他就把衆人甩在脑後,遥遥领先,直登天顶。
踏上大殿,毫无意外拔得头筹,在一衆长老惊愕目光中敲响了那面象征魁首的金锣,漫天金光中,荣登栖云宫入门弟子考核榜首。
也是古往今来以最大年纪扣开这栖云门扉的第一人。
叶玄采在台下被熙熙攘攘的弟子推搡着,见着白皑意气风发的样子,垂眸敛去了一丝暗色,喃喃道:
“爹……”
初试之後,复试便好说了,不过就是各个长老来挑选合眼缘的弟子,挑中了,便是光荣内门弟子,没被挑中便是在外门打杂的份。
要说标准是什麽,前世白皑也曾问起过,长老们只是嘿嘿一笑,甩着手里的拂尘,言简意赅地表示:
“首要看资质,次要嘛……看脸。”
所以,今日挑选内门弟子,自然是没他的份。
毕竟长老们口味再怎麽独特也到不了对一位光从外貌看上去跟自己平辈似的老头下手的地步。
这正合了白皑的意,入了外门,才好日日看着叶玄采,不能放任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野蛮生长。
上一世他吃过亏,这次断然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
长老们选走了一批又一批,剩下的被一股脑排到了外门的杂院安置。
收拾下房间,带上外门的通关文牒,打算去找找叶玄采。从新人选拔开始,白皑就没再见过他,心里还纳闷,按他那孝顺脾性,这会不该粘着自己寸步不离吗?
难道他发觉了什麽?
心中一紧,白皑匆匆往外走,不料刚出大门,只见叶玄采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被几个外门弟子堵在墙角。
青年眼里毫无惧色,生了双桃花目,眼尾微微发红便更惹人怜惜,偏生里头的固执狠得吓人,任拳头落到自己身上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护着怀里的破麻布袋子。
“哈,区区一个杂役,偷得几部低级功法胡乱练了就以为能登青云巅了,痴人说梦!爹不疼娘不爱的杂碎……”
这般肆意地贬低,辱骂,这是白皑未曾听闻的,他是大师兄,旁人从来这般告诉他,栖云宫人才济济,只顾得修炼便好,所以他的目光才会对着那九重天顶,从未落下。
这一幕只让他觉心头遭了一记重锤,如堕冰窟。
叶玄采……他一直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