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紧张兮兮伏在枕边,等他一睁眼立马扑过去死死抱着他。
司空靠在门框上拿他开涮,墨色发尾飘在身後颇有雅韵,也算温润如玉,不过开口就被击得粉碎:
“啧啧啧,也不知是谁这麽没出息,胆子太小,这也能晕。莫安,走了,帮你大师兄搓澡去。”
拎着一步三回头的小师弟便走了。
巫马溪起身低头一看,前胸不知什麽时候糊了两坨炭黑。
再一看门外竹荣新晾的衣服,就背上一块是白的。
隔日莫安来找他闲聊才知,竹荣这一趟回来,黢黑的炭水洗出三桶,司空还在一边说风凉话,什麽:
“大师兄这趟回来,咱栖云往後两千年的墨钱都能省了。”
几人笑作一团,就连平时老木着脸的柏松面上都难得有些绷不住。
“他开心就好啊。”
木云听着巫马溪的诉苦理所应当地笑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巫马溪照例一有修炼空闲就被司空挖苦,吵不过就去找木云哭诉,然後被司空知道再接着挖苦。
烦心,倒也自在。
而栖云,于乱世收留百姓,安定民心,有救世之功,在一衆仙宗中也有了些名气。
木云攒了两百年银钱,终足够能将那小破竹屋好好修缮一番,他兴高采烈告诉巫马溪他们,要住上大房子了。
门头,宿舍,而後是藏书房。
可清心阁落成那一天,木云再没起来。
勉强运功,伤及根本,已无力回天。
那一日,云游的空境师叔回来了,在凡间交着朋友的淮清师叔也回来了,大家整整齐齐围在床边。
就莫安不信邪,只身闯灵渊求药,回来时被门槛绊了一跤,在地上拍出个血人印,勉强擡起头,恰巧看见木云垂落的手。
他最後留了句话:
“你们都要好好的,都大小夥了,别总一言不合就掐架……”
那以後,空境暂代理掌门事务,衆人加倍苦修,只有巫马溪常看见莫安,闲时拿块棉布将清心阁上上下下从里到外擦得干干净净,而後盯着牌匾发呆。
“久栖青云上,勿忘世间苦。”
木云的笔迹,被细细描上了金。
转眼又是百年。
自从司空在仙门试武上一举夺魁,便多了无数双眼盯着这不过三座房子大的小门派。
空境开始督促他们加紧修炼,亦开始防着淮清师叔下山。
他们五人之中,司空天资最佳,柏松最为刻苦,竹荣精于炼器,出品在一衆门派中很是抢手,栖云宫大半进账都是自他那儿来的……
栖云有他们三人足矣。
巫马溪这样认为。
直到各派掌门联合捧着一件魔气汹涌的血色外袍与佩剑登门问罪,巫马溪以为日子会一成不变。
就这样,一直在栖云待着,也挺好的。
他想。
他认得那把剑,剑柄上刻着“无名氏”三字,淮清师叔的,上面那个缀着的雕工粗糙的铃铛,独目生双角,像个怪异的牛头。
现在染了血,已然响不起来。
“栖云私通魔族,包藏祸心,其门人助魔族破八十一重禁制,坑杀正派修士千人!居心何在?”
为首使者怒吼着。
他身後黑压压有百万仙衆,不必多说,定是将栖云围了。
巫马溪暗想,目光看着空境装着不知所措的模样,手已经压在武器上。
偷瞄周围人,皆是这般。
若情况生异,他们会誓守栖云,万死不辞。
空境没有下令,他接过仙使手中盛物的托盘,手一抖,剑落地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