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我想的哪回事?”韦练心虚但嘴硬,想着难不成她怀疑他脾肾虚弱乃是如同平康坊那些男人们一样年纪轻轻便搞坏了身体这种事都能被他看出来。
“你平日里都在想些什麽脏东西,真当我不晓得麽。”李猊洒洒然起身,拿了个碗走向陶锅,揭开盖子闻了闻,确认没肉味之後,眉心终于略为舒展。他回头,朝康六做了个手势:“粮食若不够,从我账上支取。”
韦练摸了摸鼻子,心疼那锅粥喂了白眼狼,又敢怒不敢言。好在李猊只舀了一浅勺。但舀完了粥,人又不走,还站在原地看她。
“上个案子前,李某没去过平康坊,没外室,没小妾,没成婚。”
他说完,低头喝了一口粥。
“说这些,是要你莫要胡乱揣测,我招你来御史台,是因你的画技和验尸功夫,不为别的。”他又凑近她,表情有点生无可恋的淡定:“故而这眼底的乌青乃是看卷宗所致。”
韦练啊了一声,觉得错怪好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康六却在此时咦了一声:
“大人,你不是年幼时曾订过一门亲…”
看到男人的眼色,康六才意识到在此时说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妥却也不知道哪里不妥。而李猊慢条斯理地喝完粥,才擡眼去看韦练,看她神色如常,也懒得继续解释,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都死了。”
他这麽说完,韦练也没有动静,只是盯着地上发愣。李猊吃完粥,也没借口再留在後厨,他在时其他人总不自在,这点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那,大人会找她吗。”韦练忽然开口。
“谁?”他手按在门上,刚要推开。门外沉沉夜色并无特别,那一张冷榻与方才的噩梦也让他想起便不愿再往回走。
“当年订婚的人家。”韦练难得情绪低沉,而李猊显然不愿在此夜提到那件事,目光深暗。
“不会。”
他答。但这是句谎言。
“唔。”韦练偏过头,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遮住视线,从他的角度难以辨认她表情。
在灯下,他仔细看她。而康六终于察觉到空气里浮动的似有若无的尴尬,于是起身绕过两人去盛粥。
“你呢。”
男人开口向韦练。
“可曾订婚。”
康六在两人身後喝粥噎到,在这句话出口之後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在剧烈咳嗽之中,韦练张了张嘴,他没听清。实际上,在问出这句话之後,他就有些後悔了。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好奇的问题,最好埋在肚子里。倘若轻率问出口,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他当年刚被派来御史台掌管刑狱时一位老牢头告诉他的。
又或许她什麽也没答,只是像平时那样说了两句别的敷衍他。
李猊脑海中浮现出赵二那张胡子拉碴却声音洪亮的模样,还有傻模傻样站在墙根看韦练离去的样子,以及从棚屋里窜出来紧抱住她又怕被打的小心翼翼。眼前这个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横竖跟他没有关系。李猊终是推开纸扇门,脚步定住。
——他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穿袈裟,手中拿着禅杖,站在院中央。
“救我。”
那沙门僧魏晋南北朝丶隋唐时期称和尚为沙门。开口,声音嘶哑,像是跑了几千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