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县主是怎麽死的,你告诉我。”
柳娘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韦练笑着点头。
“《骷髅幻戏图》。”
“从前我在平康坊见过,有种特制的墨在日光照射下才会显形。那副画有双层,平时看不过是普通的仕女图,抑或是春宫画。但在强光之下,盖在最上层的颜料变浅,下层的画便显露出来。乍一看,便是由红颜变为枯骨。再加上光明镜的幻光照在画上,便给骷髅安上了探花的头。”
“你预先将县主卧房内的画换成特制的画,就在出事之前不久。秋日午时乃是一年之中光芒最盛,你算好时辰,知道那天县主定会杀他。你甚至算好了县主会用金佛砸他,因为……县主也是‘百花杀’的信徒。”
“而在县主‘砸死’探花之後,处于杀人的恐惧之中,正是心神最不宁的时候。此时她对镜梳妆,瞧见墙上的红颜变为枯骨,又浮现探花的脸,便以为是冤魂索命,惊骇而死。”
“不过,县主原本怀有身孕,此事,你可知道。”
韦练仍旧没有回头。
“我不知。”
柳娘声音有了些许波动。
“对。这便是你在两人死後丶没有销声匿迹却主动出来被我与李猊撞见的原因。你在清河县主死後听闻府上封锁了县主死讯,才晓得县主之死没有那麽简单。之後你听闻她腹中怀有孩子,且腹部有刀伤,便知道除了你,其实还有其他人想害她。”
“那是在县主气绝身亡之後,‘白大人’从密道出现。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带着探花的尸体直接离开。不知为何他却又向县主下手。他是久经训练的刺客,不会看不出县主已死。既然人已死,补刀的原因要麽是为探花报仇,要麽,是有人要他这麽做。现在他咬舌自尽了,或许这才是他给阿弟所谋求的‘清白’。”
柳娘不说话了。而韦练在废墟上端坐,稳如磐石。
“这盘棋之後,或许你也只是那个人借来杀人的刀。”
“谁?”
柳娘持刀的手略微颤抖。
“贵妃。”
韦练擡头,刀锋在脖子上划出血迹而她丝毫没有闪躲。
——在柳娘看不见的方位,那浑身脏兮兮的仵作正圆睁着狐狸般狡黠的眼睛直视月亮,眼中全是即将与棋逢对手的宿敌一决高下的狂喜。
“探花之死丶县主的尸体被毁,乃至于你被选入《十美图》丶宜王和鱼中尉的失踪,都与宫中那位有关。若我没有猜错,不出多时,宫中便会遣人来找我了。”
“因为我——”
韦练按着膝盖,将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会把那群尸位素餐的草包一个一个地丶从金銮殿上揪下来!”
***
啪啦。
不远处,瓦片破碎的声音响起。韦练与柳娘同时回头,先瞧见的是禁军的明光铠,接着是张有些沧桑的脸。韦练用力回忆了一会,才想起那是前些时炸了御史台之前把李猊囚禁在地牢里的年轻将官。
没想到短短这麽些时日能让一个人沧桑这许多。
“韦练。”
那将官声音也如同行尸走肉般毫无感情,与此前志得意满飞扬跋扈的样子根本不同。
“宫中有令,着河西节度使丶护国大将军韦韬之女韦练,即刻入宫觐见。”
朱红洒金的诏书在面前展开,末端是御笔朱印,龙飞凤舞。
上风疾已久,不能视事。她想起那个街巷里的传闻。那麽其实从头至尾这些诏书或许都出自另外一个人:曾经除鱼中尉之外,离权力最近的那个人。
今上的宠妃丶宜王的母亲丶在乱军之中把丈夫扶到龙椅之上,自己则隐退到黑暗之中。
但黑暗才是最安全的所在,如今她在黑暗里,已经把所有通往至高之路的障碍一一扫除。
作者的话
寡人有猫
作者
07-21
下章“黄粱镜”卷酸涩番外,关于本卷副cp的烂人真心丶错过丶遗憾和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