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画像。但…”对方停顿後,目光扫到他怀中的人,语气有些迟疑:“听闻是个女子,断臂女子。”
断臂女子。
韦练心中有块石头咔啦一声落了地。
这就解释了为何在现场只捡到女子的手臂和银簪却没找到尸身,而他们在王家那座鬼魅般的空宅里见到的“秦娥”或许就是真的秦娥。她没死,而是像守宫即壁虎断尾那般留下残肢遁走,以造成自己死去的假象。毕竟,就算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兵士,断了一条胳膊还能活着的概率极低。
而王氏府邸里的“秦娥”,虽然没能看清她的正脸,韦练却记得她在装作奴仆布酒时,一条胳膊始终垂着,就像是——
僵硬的木头假肢。
在这要命的关头,韦练却开始复盘起当日他们在宅邸里的一切。被绑架的宜王丶背後的“王十五娘子”丶温柔恬静却行动果断的“崔三娘”,始终低着头藏在暗处的仆役,还有“秦娥”。
为何她会冒着被认出断臂的风险,还要出来布酒?最大的可能是“秦娥”和她的帮手们根本就没有预料过他们会来,仓促之中避免露馅,只能一个僞装成送礼的仆役,一个僞装成倒酒的婢女,实则在暗中观察她与李猊。假如当时他们仓促动手,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次的对手并非单打独斗,他们配合默契丶行动果决,手段狠辣,而且有人前後接应。如果她们的目的是从这死局中突围丶离开长安,今夜或许就是最後的机会。
“大人。”对方又上前一步,眼睛盯着他怀中的韦练。“请恕在下…”
李猊不说话,只抱紧了她,没有让步的意思,只是冷笑了一声。
“我的人,南衙也要审问麽。”
此话一出四方沉默。韦练更是脸燥得不知往何处躲。李猊绝对是在报复她此前调戏他的仇!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器小之人!她暗中把他骂了一万遍,却一动都不敢动。
对面的将官在曲江池边见过男装的她,说不定能一眼认出。而她现在一看就是个女人,若是将此事告密到上头,後果不堪设想。
“自是不敢。不过鱼…”
“鱼中尉若是有疑,自会来找我。”李猊打断对方的质问,冷冷回头:“肯放行了麽?本官”,他清了清嗓子:“赶时间。”
对方被这话里露骨的意思吓到低头行礼,或许也顾及李猊此前推举他的恩惠,没再说什麽话。男人点了点头,就抱着韦练走进暗巷深处,宅门外拴着他的马,原来他当真是策马赶来的。
韦练被从怀里放下,腿脚尚且发软。他扶了一把,就各自别过脸。
“能上马麽?”他揶揄。
韦练没说话,翻身上马,朝他扬了扬下颌。李猊不置可否,踩着马镫转瞬间就坐在她身後。灼热呼吸又侵袭过来,而她装作毫不在意。两人一路无话,耳边只有马蹄踏在地上的哒哒声。直到快要瞧见御史台那几座简陋屋宇在黑夜中的剪影,韦练才开口。
“宜王殿下和崔三娘,去了何处?”
李猊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言不发地策马前行。直到马终于停在院墙前,他才开口。
“方才是骗你,腰牌在我身上。”
眼前,远远地,韦练瞧见御史台後院里那间小屋中,灯火还朦胧地亮着。
“他们…我走时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