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公子14
韦练展开那张血书,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张画。画上波浪滔天丶波浪中央有人驮着另外一人漂浮在水面,其馀什麽都没写。“这是雕版反印之术。”她展开那张血红色的画照向火把:“先以左右相反之画刻于木板,刷以朱砂颜料正印于纸上,快速大量复制此类图画。但为何是……”她仔细看那画面,却猜不到画上的意思究竟为何。“曹娥投江。”李猊仔细查看那画,神色凝重:“民间常用此图做画传,原是《列女传》中所载,孝女曹娥,因父意外落水而死,哭泣数日,遂投江。死後驮其父尸体浮出,郡县大震,为之建庙供奉。”“此画为何会出现……”韦练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李猊:“大人,东海郡,在海边麽。”李猊点头。“东海郡原是齐国属地,坐拥山海渔盐之利。”“秦娥被选为‘孝女’推选来长安,背後究竟有何内幕,大人可曾了解过。”李猊继续点头,大有被猜中思路的欣慰。“已派人去查过。东海郡选‘孝女’之风,自长安兵乱那年起始。彼时恰大旱三年,饿殍遍地,得以被选为‘孝女’之人,可免一户当年之赋税。”“唔。”韦练了然,把画像折好,塞入怀中。“怪不得此类惨厉故事流传甚广丶乃至于要用雕版复制。恐怕就像《药师经》那般,此处发现一张,背地里已经有成千上万张。”说到这里她又眼神震动一下,看向李猊。显然,两人又想到了同样一件事。断指迎佛祖,毁面见如来。秦娥的断臂丶神秘的狐狸面容丶看似主动投江的“孝女”。《药师经》与这张曹娥投江图看似截然不同,其中鼓吹的却是同样的一套逻辑——若不自毁,便要被“献祭”。无论是选前一个还是後一个都是死路,却被包装成无比高尚的“解脱之门”。一环扣一环,预示着表面平静的朝堂之下丶被一纸“选妃”皇命搅乱的三十六郡县已经掀起滔天血浪。而这血浪何时会漫上含光殿丶恐怕就在旦夕之间。韦练环视四周,继续往破庙里走,李猊紧随其後。康六则熟练地拿出格目丶又掏出方巾罩住口鼻在脑後狠狠打了个死结,彻底杜绝瞧见…
韦练展开那张血书,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张画。画上波浪滔天丶波浪中央有人驮着另外一人漂浮在水面,其馀什麽都没写。
“这是雕版反印之术。”她展开那张血红色的画照向火把:“先以左右相反之画刻于木板,刷以朱砂颜料正印于纸上,快速大量复制此类图画。但为何是……”
她仔细看那画面,却猜不到画上的意思究竟为何。
“曹娥投江。”李猊仔细查看那画,神色凝重:“民间常用此图做画传,原是《列女传》中所载,孝女曹娥,因父意外落水而死,哭泣数日,遂投江。死後驮其父尸体浮出,郡县大震,为之建庙供奉。”《列女传》中曹娥的故事来自《後汉书》,後变成着名的“二十四孝”中的“曹娥投江”。
“此画为何会出现……”韦练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李猊:“大人,东海郡,在海边麽。”
李猊点头。
“东海郡原是齐国属地,坐拥山海渔盐之利。”
“秦娥被选为‘孝女’推选来长安,背後究竟有何内幕,大人可曾了解过。”
李猊继续点头,大有被猜中思路的欣慰。
“已派人去查过。东海郡选‘孝女’之风,自长安兵乱那年起始。彼时恰大旱三年,饿殍遍地,得以被选为‘孝女’之人,可免一户当年之赋税。”
“唔。”韦练了然,把画像折好,塞入怀中。
“怪不得此类惨厉故事流传甚广丶乃至于要用雕版复制。恐怕就像《药师经》那般,此处发现一张,背地里已经有成千上万张。”
说到这里她又眼神震动一下,看向李猊。显然,两人又想到了同样一件事。
断指迎佛祖,毁面见如来。
秦娥的断臂丶神秘的狐狸面容丶看似主动投江的“孝女”。《药师经》与这张曹娥投江图看似截然不同,其中鼓吹的却是同样的一套逻辑——
若不自毁,便要被“献祭”。无论是选前一个还是後一个都是死路,却被包装成无比高尚的“解脱之门”。
一环扣一环,预示着表面平静的朝堂之下丶被一纸“选妃”皇命搅乱的三十六郡县已经掀起滔天血浪。而这血浪何时会漫上含光殿丶恐怕就在旦夕之间。
韦练环视四周,继续往破庙里走,李猊紧随其後。康六则熟练地拿出格目丶又掏出方巾罩住口鼻在脑後狠狠打了个死结,彻底杜绝瞧见尸体就吐的惨状再次发生。
举着火把的其馀兵士等在门外,破庙不大,无论谁有异状都会马上被发现。火把照耀下一切阴暗角落都无所遁形。但不知为何,韦练却总是隐隐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後盯着自己,就像在延寿坊外与马车里的眼睛对视时一样,是沁入骨髓的恐怖。
像被站在深渊的人向上仰望,它们伸出血淋淋的手,要把她也拉回那个曾经逃出过的地狱。
“大人。”
韦练竭力把不适的感觉甩掉,自西向东丶绕着四个尸体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佛像背後,仿佛发现了什麽似地停下脚步。李猊立即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瞧见佛像後莲花台下隐约有什麽东西,仿佛是什麽动物的一撮毛。她刚要伸手去捡,被李猊先一步挡开抽出刀,刀尖挑起那东西,才放在韦练手中。
她拿起那东西闻了闻,鼻尖皱起。
“噫,好腥。”
“是刚剥下来的皮毛。”李猊收刀回鞘:“看来那东西没走远。”
“什麽东西?”韦练後背有点发凉,猫毛炸起回头看他。李猊耸肩:“那只狐狸。”
看韦练瞪他,李猊才摸了摸鼻子,补充:“那皮毛,大略是从狐狸身上剥下来的。若此前你我看到的那个逃走的东西并非精怪,便是有意披着狐狸皮唬人。”
他环顾那四角吊着的死尸,若有所思。
“当夜将这四具尸体吊起时,恐怕那作案者也披着狐狸皮。若被发现,也有馀地将对方吓住,伺机逃脱。”
跟在两人身後的康六听到这里打了个寒战,面前浮现出一个像人一样站起丶在破庙里吊起尸体的画面,而看看韦练跟李猊泰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