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大帝04
长安城被笼罩在夜雾之中。宜王失踪丶掌管军权的大太监也下落不明,圣人也风疾发作不能视事,如今朝政大权悉数归于皇上最宠信的妃子手中。《十美图》里的女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或惨死或杳无音讯,渐渐地,朝野流传着某个歌谣,以及与歌谣相关的长安即将倾覆的传说。夜深了,浓雾一层层地涌现,先是盖住墙角,接着是墙面,最後覆盖了青色屋顶丶淹没檐角鸱吻和檐铃。长安深巷里,崇仁坊。装扮成打更人模样的老人出现在巷口,身後依次出现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断臂的秦娥提着狐狸面具丶牵起半人半老妇的王氏女爬进马车;安菩提站在柳氏身後,再後面是日娥和月娥。阴影中,赵二和康六被绑在马车上,面目在黑夜中模糊,似乎已经昏迷。“明日日出之前,找出韦练丶宜王和崔才人的下落。否则,我便要传信给百花杀各坊的百花杀接头人,提前引燃长安。”打更人举起手里的铜锣,目光在黑夜里黝黑如地狱。他半捋起的袖口刺着菊花与金刚杵的图案,火把在身後燃烧。破庙里碎裂的药师佛正在不远处幽幽看着,瞧见这场景的人都会不寒而栗。“断臂迎佛祖,毁面见如来。吾重临长安之日,此地必受净火洗礼,重归极乐净土!”这声音惊起群鸦。自从折柳村被淹丶御史台被焚和京城变乱之後,守卫各坊门的禁军也逐渐废弛。如今就连他们大张旗鼓地聚集在此处也无人理会,只有墙角老鼠惊慌逃窜。然而,假如人的视线能像乌鸦群般飞到半空,就会看到家家户户丶漏出暖光的窗前都燃着香烛,香烛边无不供着药师佛。打更人举起手里的佛经,那一页正写着方才吼出的那句话。只有从九天之上往下看,才能看到那多如虫蚁的长安万民之中,有多少正睁着眼度过忍饥挨饿的不眠之夜,靠在窗前祈祷药师佛的保佑,甚至不惜引火烧身丶只为让僞造的佛经里那些极具诱惑的几句话变成现实。浓重夜雾里,女子们的脸也被隐藏在黑暗中。她们悄无声息地隐遁,只留下绑着赵二与康六的马车还有守夜人在原地。——“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
长安城被笼罩在夜雾之中。
宜王失踪丶掌管军权的大太监也下落不明,圣人也风疾发作不能视事,如今朝政大权悉数归于皇上最宠信的妃子手中。《十美图》里的女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或惨死或杳无音讯,渐渐地,朝野流传着某个歌谣,以及与歌谣相关的长安即将倾覆的传说。
夜深了,浓雾一层层地涌现,先是盖住墙角,接着是墙面,最後覆盖了青色屋顶丶淹没檐角鸱吻和檐铃。
长安深巷里,崇仁坊。
装扮成打更人模样的老人出现在巷口,身後依次出现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断臂的秦娥提着狐狸面具丶牵起半人半老妇的王氏女爬进马车;安菩提站在柳氏身後,再後面是日娥和月娥。阴影中,赵二和康六被绑在马车上,面目在黑夜中模糊,似乎已经昏迷。
“明日日出之前,找出韦练丶宜王和崔才人的下落。否则,我便要传信给百花杀各坊的百花杀接头人,提前引燃长安。”
打更人举起手里的铜锣,目光在黑夜里黝黑如地狱。他半捋起的袖口刺着菊花与金刚杵的图案,火把在身後燃烧。破庙里碎裂的药师佛正在不远处幽幽看着,瞧见这场景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断臂迎佛祖,毁面见如来。吾重临长安之日,此地必受净火洗礼,重归极乐净土!”
这声音惊起群鸦。
自从折柳村被淹丶御史台被焚和京城变乱之後,守卫各坊门的禁军也逐渐废弛。如今就连他们大张旗鼓地聚集在此处也无人理会,只有墙角老鼠惊慌逃窜。然而,假如人的视线能像乌鸦群般飞到半空,就会看到家家户户丶漏出暖光的窗前都燃着香烛,香烛边无不供着药师佛。
打更人举起手里的佛经,那一页正写着方才吼出的那句话。
只有从九天之上往下看,才能看到那多如虫蚁的长安万民之中,有多少正睁着眼度过忍饥挨饿的不眠之夜,靠在窗前祈祷药师佛的保佑,甚至不惜引火烧身丶只为让僞造的佛经里那些极具诱惑的几句话变成现实。
浓重夜雾里,女子们的脸也被隐藏在黑暗中。她们悄无声息地隐遁,只留下绑着赵二与康六的马车还有守夜人在原地。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打更人哼着那首已被遗忘的梨园旧曲,走进凉如水丶黑如墨的夜色中。
***
“月华阿姊!”
王遇仙被韦练拉着在夜色中一路狂奔,夜雾也越来越浓,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色。
“别叫我阿姊,我与你素不相识。叫我韦练便可。”
离开了御史台她就撒开手,两人骑着一匹马在坊巷里狂奔。近日不知为何禁军废弛,连守夜的人都无有。很快,崇仁坊的坊门便近在眼前。
“你既不信我,方才为何要……哦,是为了引开李猊?”
王遇仙被韦练骑马带着,表情一会儿失望一会儿大彻大悟,很是生动。
“嗯。”
韦练有些欣赏地回应。
“带着他,有些事不方便。”
“什麽事不方便?”
对方睁大了好奇的眼:“杀人,还是偷情?”
韦练:……
“是救人。”韦练终于找回平常做仵作时平淡如水的心境:“有两个我非救不可的人,被一夥逆贼挟持。如今我是县主,且手持和亲文书,对方等闲不敢动我,便可与其谈上一谈。”
“你是要用自己换那两个人,好让逆贼挟持着你去与贵妃谈判?”王遇仙立刻想通了:“好手段!”
“你比狗官反应得快。”
韦练欣赏点头。
“正是如此。我带你来,因你是节度使之女,亦可作为谈判筹码。”
“好啊!”王遇仙一点都不恼,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你要绑起我,还是用刀架在脖子上?我从小便被挟持,会三百多种逃脱的法子!”
韦练:……
“还是说,你还要我阿耶送些赎金过来?”女子眼里放光:“他钱多得很!”
“不丶不用。咳,暂且不用。”韦练清了清嗓子,对方突然擡头:“不过月华阿姊这番折腾,那位李大人晓得了定不会同意。”
“这便是不让他来的原因。”
韦练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但又很好地隐藏起来,代之以深思熟虑的神情。
“话说,鱼中尉当真在李猊手里麽?你究竟为何如此笃定,当真是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