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温择奚是会为了钱。
他不是很骄傲吗?
怎麽会为了一张支票就放弃?
所以岑姝当面去找他,去质问,问是不是有人勉强他丶逼迫他。
年少时的感情朦胧,温择奚很好,他身上有她喜欢的傲骨,不妥协丶不放弃,他曾经像一棵青松,永远挺拔清隽。
直到爷爷用一张支票打发了温择奚。
最後亲口粉碎了她的那点天真。
爷爷说:世界上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她的胃里忽然翻涌起一阵恶心。
讽刺的是——
她竟无法反驳。
但最令岑姝恶心和後怕的是,爷爷总是以这种关心的口吻,像摆弄提线木偶般操控着他们兄妹的人生。
岑姝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在港岛,她可以任性挥霍,可以骄纵妄为,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替她收拾残局。
可唯独在联姻这件事上——
表面上是两家和和气气,说好全凭年轻人自愿。
但如果真的搞砸了,梁怀暄可以全身而退,可她却不能。
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在梁家已经掌握大权,可她不过是被推上棋盘的卒子,连落子的方向都身不由己。
岑姝也知道,一旦这桩婚姻落定,两家的利益就会像藤蔓般死死纠缠在一起。再离婚就不是她单方面可以决定的事了。
头一个不允许的,一定是爷爷。
赌注可以压在利益上,但不能轻易压在感情里。
真心的确经不住考验。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愿意用真心待她呢?
梁怀暄会是那个人吗?
她现在还无法确定。
闻肃看到她在眼皮子底下走神,又补充一句:“当初我讲,只要你乖乖联姻,你哥哥以後在集团的路,自然畅通无阻。”
闻肃在闻氏仍有绝对的话语权,闻墨的行事风格早就让其他人不满,那些人却又敢怒不敢言,如果失去闻肃的支持……
“我知道了。”岑姝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又镇定说了一声:“阿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转身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刚走出两步,那股积压多年的不甘突然冲破理智。岑姝转头看过去,“阿爷,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讲。”
“为什麽,你对外面的那些孩子都那t麽好?”岑姝声音平静,声音到最後却有些颤抖,“难道我和哥哥不是闻家的孩子吗?”
这麽多年,她始终想不通。
一个人怎麽能对陌生人倾注善意,却对自己的骨血如此刻薄。
闻肃皱眉,冷冷看向她,“你在说什麽?”
“阿爸在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闻肃倏然打断她的话,脸色阴沉下来像是换了副面孔。
“你都够胆讲你阿爸?”闻肃眼神顿时如鹰隼般扫向岑姝,“你阿爸点死嘅,我希望你冇唔记得!你阿妈,仲有你们兄妹两个,简直就是闻家的克星!如果没有我好心帮助闻墨,你们兄妹有今日?”
“是啊,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岑姝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既然阿爷这麽看不上我,那又何必把圣济交给我这个灾星呢?”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闻肃怒斥,“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阿爷,您别生气,气到自己就不好了。”岑姝顿住脚步,笑着看过去,“怀暄哥哥还在外面等我。”
闻肃皱眉,一口气不上不下,终是没出声。
岑姝快步走出书房,在转角阴影处踉跄停住,笔直的脊背才终于塌陷下来。
她靠着墙缓缓蹲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她想起小时候,哥哥每次都站在她面前保护她,会被爷爷用皮带抽打也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