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一百八十个人,除了性别,没有一张照片中的人,符合陈珂的体貌特征。这次被派来配合蒋行的是个实习的小孩,刚来两天,还没听说过蒋行的事迹,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阴沉沉的美人为何会如此疲惫,只会在对方吐出个:“过。”的时候,傻愣愣的点一下鼠标。
两千一百七十九下,孩子被人蛊的手指抽筋了都没发现。
看完照片,蒋行直接离开,茶水没喝,椅子没坐,走的时候连对方的欲言又止都假装没看见。
档案室没有结果,就查出行纪录,没人见过陈珂,蒋行就自己认,机场,火车站,客车站,一个半月之前的记录全都调出来,蒋行跟个监控安全师一样,坐在电脑前一坐坐一天,跟着他的都是拿他工资的人,谁也不敢劝自己老板休息,只能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来陪着。
白榆又来了一次,看着他这副要把自己再次折腾进医院的架势,火了:“你说他是本地的,可这个人在警察局都没有档案,也就是说他的身份证根本不在这,连身份证都没有,你查他出行记录有个屁用!”
蒋行头也没擡。
白榆上前“啪”的一下关掉了监控总电源,他丝毫不畏惧蒋行的压迫感:“你到底在发什麽疯?你说有这个人,好,行,有这个人,我们帮你查,可结果是什麽?”
“结果是无数次放在你桌上,你连翻都不翻开的报告,你怕什麽?怕你看到无论是谁去查,都没查到过那间健身房的开店记录,还是怕你说他长大的孤儿院,自己却连个名字特征都说不上来?!”
没人信蒋行藏了一个男朋友在自己身边,有什麽人会藏了一个人,令身边所有人都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的,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天下所有的女孩都不可能查到渣男在外欺骗的受害者。
但所有人也都想不通,什麽样的发病机制,会让条件如蒋行,去幻想一个爱人。
蒋行不缺爱,就像暴龙不缺金币。
蒋行自己去掰开了总电源,白榆:“草!”一声踹在门上,彻底不管这破事了。
蒋行把朋友早就查到过的东西,自己又亲自查了一遍,然後得到了一样的结果。
这座城市没有陈珂这个人。
他没有办法在从新的角度去追查陈珂,朋友不知道的东西,蒋行也不知道,他已倾尽全力。
短时间内找不到人,蒋行又回去上班了,每天正常的上下班,工作也从不出错,只是渐渐的,就连合作商也看出来他的憔悴了,私下打听蒋总是不是不看好这个项目。
陈助带着整个部门的助理练就了一套熟练的话术:“怎麽会不看好那,恰恰正是因为看好这个项目,蒋总才会将身心都投入进去,每天都紧跟项目,这才显得有些累。”
也就只有他们才能昧着良心说,蒋总只是有些疲惫,眼下的青黑,淡色的青筋在薄薄的皮下,依附在下巴上,看人时从馀光扫过来,眼神里全是漠视和麻木,但凡後面背景换成全黑,蒋行这都是一副夜鬼出行图。
他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每天看似正常的应酬,可喝完酒午夜梦回时,蒋行躺在冰冷的床上,没人给他温一盏蜂蜜牛奶,第二天也没人给他做一碗清淡的细面。
味道,是时间最留不住的东西。
家里所有的衣物床品都换成了陌生的熏香,很奇怪,总是熏的蒋行辗转反侧,夜夜难眠。
他游荡在家中,去找陈珂身上的味道,最终只在衣帽间找到一瓶自己的香水,他久久的看着那半瓶白色的液体,鬼魂似的在常用的柜子中,嗅闻着挑选陈珂给他洗好熨好,还没来得及穿的衣服。
一件一件,无论是冬装还是夏款,就在这个家陈珂含量最高的衣帽间的地板上,垒出一个窝。
蒋行窝进去,举着那半瓶香水喷在空中,细密的水雾凝聚在一起,形成水珠,坠落在蒋行的面上,像是下了一场小雨,他蜷缩在衣服堆里,双臂环绕,轻轻拍着後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
他现在只是不适应而已,只是有些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慢慢就习惯了。
衣帽间的灯忽然亮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连脚步声都没听到,“宝宝······”是妈妈的声音。
他长大以後,妈妈就很少这麽喊他了,蒋行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他累的连头都没擡起来,也没办法去回应这声呼唤。
蒋母并不在意,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没踩到地上任何一件衣服,她没再去喊像是睡着的蒋行,她只是慢慢坐下,坐在地毯上,将蒋行肩膀上滑落的一件睡衣给他上拉,然後轻轻拍着他的後背,一下一下,和他从前睡在妈妈怀里一样。
水珠下坠。
蒋行睁开眼,看到了妈妈眼里的倾盆大雨。
原来,他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