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人性本恶
沉疴成疾80人性本恶
如果换成旁人,大概会被蒋父的气势和诡辩绕进去,开始反思自己的所做作为,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活生生的陈珂:“其实在你们眼中,我想不想离开蒋行不重要。”
蒋父挑眉:“哦?怎麽说?”
陈珂鼓起勇气试图直视蒋父,他只看了两秒那双充满审视的眼睛後,眼神就落到了地缝上:“谁都能看出来蒋行至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下我,你偏偏在他刚死里逃生後,就赶我走,无非是想让我因为愧疚,主动,要求留下。”
陈珂也许很平凡,甚至有点懦弱,但他遇见难题时,第一反应永远是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除非是在生死关头时,他会为了保命选择当下的最优解,沉默或是接纳。
但显然,今晚的陈珂已经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种情况。
他脆弱的神经已被逼到极限:“你们从未给过我选择!”
被操纵的愤怒和被算计的绝望,让这个从前只会沉默的折磨自己的陈珂,如火山一般爆发,他擡起头,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溢满泪水,他怒视指责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一个刚刚为我自杀的人,此时依旧命悬一线,你让我走,是赌我身为一个正常人,会夜夜忧心,是否有条人命将被自己背负,今晚我若是欢天喜地的离开这里,当我被噩梦折磨透顶後,再求着回来,那时候我只能是你的掌中雀,笼中鸟。”
“蒋行任何没有达到的目的,都会成为我拯救自己良心的筹码。”
未曾收拾的陈珂,此刻还浸泡在血痂中,站在这里愤怒的样子,比躺在病床上的蒋行更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他转头看向蒋母,蒋父侧身挡在她身上,溢满的泪水落下,陈珂的神情愤怒而悲伤:“我也知道,你之前说我很可怜,是受害者,是真心的心疼我,却也是真心的不想让我离开,你想以这些承诺,让我看到还有人站在我这边,不至于被逼到绝望,斩断你儿子最後的希望。”
蒋母被戳穿了怀柔政策,面上是同样的哀伤,她不能否定自己为蒋行的所做的一切:“我对你们的心,都是真的。”
陈珂比她更痛苦:“我知道。”
所有人都觉得陈珂懦弱丶自卑丶平凡,甚至可怜没人爱,对所有的事都能随遇而安,但陈珂其实都明白。
明白当时的真心是真的,算计也是真的。
“所以我留下,是因为你的出发点是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陈珂当初能为了这份爱,和谢焕成分手,昨日也能为了这份爱,继续留在蒋行身边。
可这世间,有谁会如此爱陈珂?
他的泪融化了脸上的血痂,白色混上黑色,变成一颗颗血珠滚下:“白榆也是,你让我走的时候,他出来制止,不是来留我,他只是为了他的兄弟。”
“我要走的时候,你们都在强留,我要留的时候,又说给我自由,为什麽从始至终,都没人问问我的意愿?”
“因为你们都是蒋行的亲人朋友,面对他畸形的愿望,不去劝他回头是岸,却要来算计我没有泯灭的良心。”
陈珂话混乱不堪,他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想留下,还是要离开,他恨自己困在这里,一直被摆布,被算计的选择。
可戳破一切後,他却还是要在别人给出的选项中徘徊。
他可悲的,没办法罔顾人命。
人可以轻易看透他人,却永远看不透自己,哪怕是让两个月前的陈珂来选,他都会坚定的选择离开,不要补偿,不要其他,只要自己能干干净净的离开。
可蒋行为了他,去死。
胡奶奶生病,李老师为她求遍医院,甚至临床试验都拼命一争。那个水滴筹的女孩,为了能多给妈妈争一口气,现在还背负着十几万的外债,一天打三份工。
同样的,胡奶奶为了女儿,忍受着放疗的痛苦,午夜吐出胆汁也只说不疼。妈妈为了女孩,在ICU苦熬了一个多月,谵妄让她精神错乱,却依旧能在听到女儿声音的时候平静下来。
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爱的人,拼尽全力。
哪怕事与愿违。
只有蒋行不同,他是愿意为了陈珂,放弃生命。
在所有人都想活下去的时刻,他如此的荒诞丶离谱丶不可置信的,愿意付出比放手更沉重的代价。
他不再耍心机,也不再布局,蒋行明晃晃的把自己摆上桌面:“我赌命运和你,一定会选我。”
令人窒息丶恐惧又沉溺的阳谋,如同一支利箭刺穿了陈珂的心。
他痛恨蒋行和他身边的所有人,痛恨对方破坏自己原本的幸福,更痛恨他为了得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可陈珂也深深的意识到:
他已经没有父母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会和蒋行一般,为他豁出性命了。
多荒谬,害他如此的人,最爱他。
陈珂的痛苦与窘迫,蒋父毫不在意,他只在意在这盘大局之下,陈珂的意志有没有被他摧枯拉朽。
他侧身抱住蒋母,阻止自己的妻子过去查看陈珂情况,他冷血至极,只在乎自己的爱人,和爱人在乎的孩子。
至于其他,从不在蒋父的视线之内。
冷心冷情的声音发问,我佛慈悲一般尊重:“那你现在,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蒋父其实毫不在意陈珂的选择,对方无论选哪一个,都通向他写好的唯一结局,只是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陈珂跌坐在地,他的四周没有支撑,只有自己双臂环绕的抱紧自己,他瑟瑟发抖,如同走投无路的猎物,只能面对寒刃:“我真的有得选吗?”
“看得太透,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蒋父将蒋母推到身後,弯腰去拉陈珂,试图对着自己儿子的未来伴侣,表现出一点人性的温和,陈珂避开他的手,撑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如同他过往每一次,只靠着自己站起来,面对人生的清晨。
他用手蹭掉脸上湿润的血痕,整理了崩溃时攥皱的衣领,甚至掸掸衣角,那双涣散的眼睛重新聚焦:“我是个普通人,在普通人这里,除了生死,皆是小事。”
“我玩不过你们,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