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续焦心不安,不需要睡眠也根本睡不着,握着手机等了一夜,没有穆成心的任何回复。
转天,施予浑浑噩噩在医院待了大半天,水都喝不进一口。因一直没有穆成心的消息,他忍不住给伊纳打了通电话,但没人接。他实在压制不了担心和思念,想着就算见不到穆成心,离他近些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在他准备出发去酒店时,意外的,先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接起来,是付清执的声音。
他听起来很是着急,上来就问施予在哪儿,得知他在医院後,立刻又说,“我之前老找不到成心他人,嘱咐过前台留意他的动向,刚才酒店员工跟我说,看到成心神色很不好地往外走,我怕是有什麽事儿,就让工作人员把他截住了,结果没问两句他就说要退房……”
施予几乎没有思考,“为什麽退房?”
“就是说嘛!他在我那儿住得好好的,又不愿意回家住,我觉得不对劲儿就托我朋友查了一下,他晚上的航班回法国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後续付清执絮絮叨叨还说了许多,在听到“法国”两字儿时,施予就已再听不进其它。
只一个声音不停在脑海盘旋,穆成心要走,他要回法国,没有告诉他。
施予下意识喃喃出声,“为什麽……”
“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啊。”付清执听起来挺震惊的,“他要回法国这事儿也没告诉你吗?我让前台拖着他呢但肯定拖不了多久,你快去看看吧!用不用我派车接你去啊……”
挂了电话,施予失神两秒,然後忽然反过劲儿来,快步冲向电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停车场,中间他给穆成心打电话,但已经关机了。
找到自己的车,他一路疾驶,最後在心肺都快超负荷之前赶到了酒店。
看到酒店的建筑,他更不敢停歇,经过大门前的高大雕像时,他鬼使神差松了松油,蓦地回头看去,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单薄,又走得很慢,像水中波纹般消失在雕像的另一侧。
施予瞳孔紧缩,猛地刹停,匆忙扔下车,一边脱掉头盔,一边绕过雕像朝穆成心快步跑去,“成心!穆成心!”
听见他的声音,背对着他的人身形一顿,後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但倔强地没有转身。
施予心腔响得像是机车引擎,他一步步走到穆成心身後,又放轻声音叫他。他看到穆成心慢慢攥起的手,心跟着一点点沉下,“……手机,手机怎麽关机了,也没回我消息。”
穆成心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施予一时竟不敢去触碰他,他僵硬地望着穆成心的背影,恐惧和不安慢慢侵蚀他。他唇动了动,再开口近乎央求,“成心,看看我好吗……”
话音落下,他身前的穆成心明显地一僵。而後,十分涩缓地转过身来。
施予知道他状态不好,脑海中已下意识预想过会看见怎样一张脆弱的脸,可真的面对穆成心时,他还是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如狂潮一般涌上来,顷刻覆盖他所有的情绪。
穆成心目光落在施予肩膀的位置,左手又习惯性抓上了右臂。
施予和他保持着当下的距离,用尽量轻松的口吻问,“是要,去哪里吗。”他几次吞咽,才又继续,“怎麽,没跟我说,看到我的消息了吗……”
“施予,我要回法国了。”穆成心错着目光,忽然打断他。
施予沉默一阵,“……为什麽。”
穆成心偏过头,又不再说话,但手上却在不断施力,青筋都凸显出来,就这样持续和自己抗争。
施予见不得他这样,瞬时忘了保持距离,只是他刚碰上穆成心的手,就被他快速甩开。
穆成心神色闪躲,朝後连退两步,小声道,“我该走了。”
施予愣了愣,不由自主跟近,“你会回来吗,那我能去法国看你吗,或许不太容易……”
“不要!”不知是哪个词儿,穆成心情绪又忽然激动起来,“不要!不要找我,让我走……让我走吧。”
“成心……”施予下意识又靠近他。
“不要靠近我!”一个呼吸间,穆成心的泪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来,接二连三的,不会再停下似得,他声音变得嘶哑又无助,“别再靠近我了……对不起,施予对不起,我不想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施晴,是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碰到付清执,如果付清执没有带她去学校……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施予怔愕于原地。
他强制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去理解,去分析。他想起穆向明的话,明白了穆成心又将这些归咎于自己。当他理解了,疼痛的窒息也随之而来。
施予猜穆成心可能根本没看他发的那些消息,立刻说,“施晴已经醒过来了,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只要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付清执帮忙找了最好的医生,高考後施晴就可以等待安排手术。”
他太想拥抱穆成心,却怕他再次应激,只能放轻声音,“成心,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更不是你的错,它只是个意外,反而,是你,是你帮了我们。”
即使听他这样说,穆成心的痛苦也只增不减,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外壳剥不开也敲不碎,密封着自己,直到最後一丝气力也湮灭。
他摇头不断後退,重复着,“不,不是,你会恨我的,让我走吧……”
望着他的泪,施予双目通红。他知道,他们现在每僵持一秒,都会增加穆成心的痛苦,不会改变。此时此刻,他什麽都想不起来,只是希望穆成心不再痛苦,哪怕下一秒他就会离开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逐渐变空,像松动的流沙,掉到了肚子里。他慢慢松开紧咬的牙,颤声吐出一个很快就被风吹散的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