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的光很暖,穆成心侧躺好,将手机放在小桌上,刚要收回手,就留意到手机亮了一下,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不知这个时间谁会打来,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一个没有存储的本地号码。
穆成心迟疑两秒,接了起来。
接通後,对面空了好一阵,似乎是没料到会打通,又或是并未想好要说什麽。
穆成心用法语问了声好,接着就听到对面一声压低又隐忍的叹息。
然後,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慢慢响起在他耳边,“这麽晚了,还没有睡啊。”
穆成心猛地一怔,心腔像忽然被注入一股热流,只是听见施予的声音,鼻子又开始发酸。他下意识坐起来些,张张嘴,抓紧手机却说不出话来。
默然几秒,施予又道,“在做什麽呢。”
穆成心算了一下,现在国内应该是凌晨,施予这麽早醒来,他怕是出了什麽事儿,下意识就问,“施晴还好吗……”
施予回答,“她很好,已经出院回家了。”
穆成心松了口气,坐起来靠在床头,摩挲着画册的边缘,明明想念到心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隔着电话,却也只问,“那你在做什麽。”
施予答,“没做什麽,只是在窗边站着给你打电话。”
穆成心抿了抿唇,“你怎麽醒这麽早。”
那头施予似乎轻轻笑了,“我还没有睡着呢。”
穆成心心口一悸,同样的对话,不同的心境和变化,想起他们的初识,想到施予的笑,穆成心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泪。
不见穆成心说话,施予又说,“这麽晚不睡,是又在看月亮吗,今晚的月色不错。”
穆成心也不知该怎麽办,对着施予,委屈总压也压不住,“没有。”
“成心。”施予的口吻变得小心又郑重,“想看到我了吗。”
穆成心的答案呼之欲出,但在开口前,他忽然一个激灵望向窗外,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可见高悬的一抹亮银色。
国内正值清晨。
同样不眠的夜,没有时差的月色,不同时段重复打来的本地号码。
穆成心气自己反应迟钝,吸了长长一口气,时间在一瞬间变慢,他下意识抓紧手边的毛毯,问,“施予,你在哪里。”
施予沉默片刻,放轻声音说,“你学校旁边的一个小旅馆,好像有些历史了,摆设都很有趣,电梯每次只能容纳两个人。穆成心,你去阳台吹风的时候又没穿外套。”
他的话云淡风轻,但穆成心明白,对施予来说出现在这里有多困难。他感到脊背蹿过密密麻麻的电流,让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掀开毯子,快速跑到窗边,推开门来到阳台。
斜对面的小旅馆此时还亮着几盏灯,但他不知哪扇窗後是施予。他目光在不同的窗户来回,没有找到施予的身影,压着鼻音问,“你什麽时候,什麽时候来的……”
“今天是第二天。”施予说。
往後的很多年很多次,穆向明都想给施予提供些便利或帮助,施予都拒绝了。唯有一次例外,那就是帮他快速来到穆成心身边。
从小到大,施予从没用全力去抓住过什麽,在他的自我认知里,没有什麽该属于他,或一定是他的。
但穆成心不一样,他可以为穆成心付出一切。
听到他的回答,穆成心先是窝心,後又抿着唇笑起来。
酒店到别墅,别墅到法国,这每一段行程他都怕施予会觉得远,但一次又一次,施予都在用行动告诉他,如果终点有穆成心,这些距离都不远,他一定可以到达。
用最快的速度。
望着对面小旅馆的灯光,泪不自知划过脸颊,穆成心几次酝酿,开口只剩最简略的,最想说的,“施予,我好想你,我想见你。”
“嗯。”施予应了一声。
穆成心使劲朝那边看,看不出哪扇窗有动静,“你在哪间,我去找你。”
施予说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透过手机,穆成心听到轻微的重合音,另一个声音自下而上,施予的声音真实的好似就在他身边。
然後他听到施予说,“穆成心,低头。”
楼下,石板路有些潮湿,被月光映出无数个月亮。施予站在楼下,仰头望着穆成心,嘴角眉眼中都是尽力隐忍,也藏不住的爱意。
他一定可以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