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施予都不在乎,能住,便宜就行。
电磁炉旁,他架了个老旧的木屏风,只有两折,加一只简易排气扇,勉强隔绝油烟。煮好面,他将墙边的小方桌拉到沙发床边,坐下,开始沉默地吃面。
今天是他的十九岁生日。
今天过得算得上糟,但施予不在乎,这是他的日常,静默沉寂居多。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社交,做什麽都一个人。今天唯一祝他生日快乐的,是施晴,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的出租屋放不下第二张床,但沙发床上方,架了个高架床,围着颜色温和的床帘,为偶尔来借宿的施晴准备的。
吃了面,他单手洗碗,洗干净碗,又在水槽前站了片刻,垂头瞧自己的胳膊。
摩托车什麽时候能回来暂且不提,就算回来了,他的胳膊,这几天也是不能骑车的。
随後,他看过时间,见不算晚,给施晴发了条消息,让她明天中午在校门口等自己。
他持续很忙,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挤不出时间去看她,算一算,大概已有一个月。
转天,施予难得睡到自然醒,身上骨头没一处不疼,胳膊也不出所料肿了起来。
简单洗漱後,他出门买了新鲜的菜肉和水果,回来做汤做菜,做好装进施晴专用的保温盒,换了件宽松的长袖遮伤,掐着点儿去坐地铁,往学校赶。
在校门口对面的树下等了几分钟,高二的下课铃响起。
兄妹俩每次都在树下碰面。施晴随着人流走出校门,一眼锁定了施予,然後一路小跑到他跟前,很明显地开心。
施予瞧见她一直背着的手,开口忍不住先训人,“说多少次了,不许跑。”
“看见你开心嘛。”施晴笑眯眯的,不等她哥问,已经献宝似得拿出背後的东西,端到他面前,“你看,厉害吧!”
施晴手里的,是盆樱桃番茄,虽然很小一株,但结了两颗饱满莹润的果子,沉甸甸地挂在枝条上。是同学分了她种子,放在宿舍养了几个月的成果。
施予定定看一阵,小幅度勾勾嘴角,“嗯,厉害。”
虽对他的取笑稍有不满,但施晴很大度的没有计较,只是撇撇嘴又立刻恢复笑容,“咱俩一人一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産地直采,新鲜无公害。”说着她晃了晃番茄枝,催促施予快摘。
施予伸手摘了一颗,又看着施晴摘下另一颗,然後和她同时放进嘴里,咬下去。
汁水迸发的一瞬间,兄妹俩又同时被酸皱了脸。
施晴捂着嘴,硬着头皮咽下去,“哇……她们还跟我说这个品种很甜,是我养得不对吗?”
唯有在妹妹面前,施予才会露出真实又柔和的笑意,他递上手里的东西,叮嘱着,“保温杯有两个,蓝色的是汤,装得满,开的时候小心烫到,白色是粥,可以晚上再打开喝,鸡翅我做了很多,分给同学吃。”
施晴接过东西,注意到他的衣服,“今天有二十七度呢,你怎麽还穿长袖。”
施予没说话,她又道,“还有,你的复学申请交了吗?别再拖着了,顺利的话,今年九月你就可以重新入学了。”
施予不置可否,“我有数。”
施晴听出他敷衍的态度,语气也急起来,“你每次都这麽说!就算你再厌学也要考大学啊!钱赚多少是够?你那逻辑根本不对,等我高考完,我也可以打工挣学费,你干吗把自己搞得那麽紧张?”
施予怕她情绪波动,立刻放缓声音安抚,“好好,一定办,我真的有数。”
施晴不大高兴地盯着他,接着又听施予开口。
“最近,妈她……”施予叫得犹豫,问得也迟疑,“怎麽样?”
提起陶君丽,施晴抿住唇,情绪立刻变了,有些不敢看施予,半晌後,才小声说,“就……还是老样子吧。”
沉默几秒,施予嗯一声,“让她别太累了。”
施晴不忍,“哥……妈她,妈她就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她那是跟自己较劲,你别怪她,我看着你们都难受,我也难受……”
施予知道,施晴劝慰他的话,背後肯定也和陶君丽说过多遍,他甚至能想到,那个他叫了十几年妈的人,听到这些话会是什麽反应。
施予也不忍,他不想让施晴夹在中间难受,可半天,也只说出,“我没怪过她,以後别在她面前提起我了。”
“哥……”
施予後悔提起陶君丽,他很快收起异样,揉揉施晴的发顶,“快去吧,吃完还能多睡一会儿。”
之後,施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施予看着她进校门,转身向地铁口走。
风吹过耳边,温热躁动。已经是夏天了。
施予不喜欢夏天,因为每个夏天都过得很不好,闷热又闭塞,像一个缠人却醒不来的梦。
就像两年前的夏天,他很平常的入睡,却没能睡一个好觉。他在深夜被惊醒,眼睁睁看着他本就不稳固的家,彻底崩裂。
那个时候,没有任何条件支撑施予继续学业,厌学是他给自己的台阶。
即使施晴不信,但施予真的有数,他赶时间,和赚钱比起来,学习真的没什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