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楼长卿无声笑了一声,并无欢喜,反而像是无可奈何:“与我,无需客气。”
“事情,便是如此。”离象将刚刚在百相城之事尽数诉说。
高位之上,太清帝君缓缓睁开眼,脸上波澜不惊,这一切,看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不怪诸位。”他说着,扶着位子站起身。
“闻肆于鬼城修行,当年所受之伤必然恢复,修为也定然强胜,既然他定下二百年之约,便遂了他的愿。”
“可是……”离象犹豫道。
太清帝君一眼看出他的忧虑:“汝惧二百年後,无法诛之。”
离象点了点头:“不错。”
太清帝君三字断言:“不可能。”
离象并未作答,而是暗自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
他想着。
百相城去往陵南宫,需要路过一片竹林,费些许时间。
二人便徒步走在竹林里,一前一後,却皆无话。
无人擅自打破这死一样的沉寂。
楼长卿望着眼前那抹红衣,难得没有开口,脸上也没了那股子不正经的气质。
虽说平时不着调,但遇上正经之事,他倒是比谁都严肃认真。
“楼长卿。”闻唳突然开口,停下脚步,语调一如既往,听不出喜怒哀乐。
“怎麽了?”楼长卿不解,目光灼灼看着他,担忧的询问。
闻唳缓缓转过身,露出侧颜,被光一照,长睫低垂着,落下一片影子,墨发飞舞,红衣列列。
他说:“你不想我死。”
楼长卿一愣,为了缓和气氛,他故作轻松道:“你不要张口闭口到死,既然你的父亲与我们立下二百年之约,时间这麽长,我们定然会有办法的。”
“闻唳,你不要总是想着自己一个人,去解决所有的事,你并不是……无所不能。”
他很少称呼闻唳的全名,最後四个字显然轻了些,但却带着深深的无奈,脸上刚刚露出的轻松转瞬即逝。
闻唳不知作何感想,转过身去,赤红的衣角燎过地面,如同一簇火。
如今的陵南宫哪儿还看得出昔日光景,比先前离开之时还要破旧,到处都是扬起的黑色尘土,焦木横亘。
闻唳踏入其中,也不管衣袍上是否染上了尘,脸上神色冰冷。
楼长卿连忙跟上他。
闻唳在其中走着,楼长卿在後面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能走出这处废墟,闻唳突然站住脚,不走了。
风绕过他鬓边发丝,卷过衣角簌簌翻飞,发带亦随之起舞,艳红的如同是血,凭空飞舞着。
擡眼望去,满目悲凉。
有人走到他的身侧,擡手,试探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闻唳转头,看见楼长卿一脸愁容的看着他,和平时大相径庭,他并未出言叫他收回手,甚至脸上神色未起半分波澜。
可越是这样,楼长卿越加担心。
望着自己曾经生活之地面目全非,不可能有人毫无感触,何况这片土地上,毁掉的不止是陵南宫,还有朱雀族。
失去的也仅仅不止这些。
你若是说你无事,那才是最大的事。
楼长卿望着闻唳,却不知如何开口,两人之间,唯剩沉默,默契得谁也没有打破此刻安静。
闻唳说不出自己是何感触,他看着这面目全非的陵南宫,本该恸哭。
可他哭不出来。
当日,他亲眼所见焚宫,也未哭出来。
为什麽他并不悲伤呢?
不,他很悲伤。
悲伤到忘记落泪。
闻唳闭了闭眼,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昔日,火光之景重现脑海,云一溪自爆历历在目,而那重伤之人,如今趾高气扬对他叫阵。
袖下的拳头紧紧攥紧,他睁开眼,眼中染着一微猩红。
他说:“我会杀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