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海棠羞醒无关。
木箱子上堆叠被褥,散着淡淡的暖香,是隔间里最後一卷干净床褥。
身体陷入轻柔的绸棉里,勾起四肢百骸的困倦,催人好眠。
如果她此刻没有不着寸缕,冷似冰霜的男子那双修长的手指,没有触碰着她的肌-肤。
袖袍微卷起,露出覆着淡青色经络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滑润的药油,按压她心口处,似蜜流金般的浅棕色药汁随着绵云莹润凹陷,又一同从他指缝里冒起。
而他垂着的眼睫在山水墨画一般的容颜上投下淡淡阴影,平静得像他指下并非是女子的身体,而是一块不好不坏的玉石,他执笔的手拿着刻刀,心无旁骛,不受半点影响。
京城里的人为活命而挣扎,已到了以人为食的地步,她在这时候想他一个曾与她鱼水之欢丶如今已同她割席的男子,这般与她上药是否妥当,属实是不该。
他的手指没有一丝多馀的动作,多馀的力道。
她也应当同他一样,心如止水,而不是满脑子浮动的,都是曾同他有过的秘戏图。
甚至于现在一行人依旧被困在城中,并未脱离危险,随时有被大周兵发现的可能。
可狭窄的隔间里,他平稳无绪的呼吸带着初雪的凉意,似一尾看不见的金色的鱼,轻,咬着她的指尖,从指尖窜进血脉里,顺着手臂流到肩背,流至心口,与他手指药油带起的灼感混合,让她想侧脸贴着被褥轻蹭,想蜷曲起腿,想咬手指。
回京後的几月十分忙碌,惦记着柳芙宋彦诩的人头,她没有动过什麽心思,没有画过一张秘戏图,此时却似夜海里的舟,微风起,风帆动,且眼下这般状况,实在算不得微风。
宋怜克制着呼吸,心跳,陷进被褥的指尖松散地放着,就这麽安安静静地躺着,全当自己是面,团,任凭他手指留下如何的力道,如何的红—痕。
只盼着这不可放肆的‘酷刑’快些结束,见他取过巾帕擦手,面上神情不变,心里却是悄然松了口气,日後她亦想同他好好相处,真心诚挚做亲友,相扶相助,自然不能再随意对待他,往後必然要连脑子里那些秘戏图也一并忘记。
从今往後,只似杜锡与裴应物,沐云生之于高邵综,景策之于他,敬之爱之,更要收起昔日养成的不自觉的情态。
这般计划着,便也克制住了些随他掌心力道而起伏的浪,潮。
匕首刀尖却从腰间滑过,勾带断裂,布衣散落开。
那刃尖锋利,衣裙散碎,被遮掩住的腰胯,耻骨,隐秘,双腿霎时露在了日光里。
宋怜被盖住的脚背不自觉绷直,勉力放松下来不後仰脖颈,平着呼吸轻声说,“劳烦阿宴,腿伤我自己来罢。”
她声音尚算平静,隔间里温度却骤降了两分,他投来的视线淡漠深冷,“此药价值千金,若不化开,便不必浪费了。”
宋怜便朝双腿看去,视线路过女子的隐秘,尽量不去想昔年恩爱时,他的手指,气息,如何让她沉1沦,他的吻会落在腿里侧什麽地方,他修长好看的手会握住她的脚踝,带起灼烧的热度。
只去看伤势。
光影从断裂的墙垣投下,落在白皙的肌-肤上,髋骨旁两处,左右腿有三处淤伤,左边小腿上几道细小的口子,泛着些许血红,因着肤色白,看着便有些触目惊心。
宋怜只觉隔间里气氛又冷了两分,落在身上的力道却是轻了些许。
身体似浸润进了温泉水里,起先是温热,後来灼出一层薄汗,被握住腰翻过,俯趴着,宋怜脸埋进被褥时,张口咬住了丝棉。
她用尽此生的克制力,才抑制住身体里一阵冲刷一阵的浪-潮,知晓身体必是露了端倪,心里不免恼火,左边手臂蓄力,往砖墙上碰去,只要擦到伤口,剧痛总会转移些她的注意,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挥上墙壁前,却骤然被攥住,“你做什麽。”
宋怜自不可能告诉他实情,只轻轻呼痛,眨眨眼,“手臂躺得酸,想动一动,没注意差点撞在墙上,幸亏有阿宴。”
他冷笑,“宋女君看在下是傻子麽?”
宋怜心里恼意更甚,恼火自己定力不足,又想他已知她的浮浪,绷着的身体陷进被褥里,侧脸轻轻趴在右臂上,不必再压抑呼吸,看着他轻声道,“我即使心里只想同阿宴做亲友,却也经不住触碰,情-动得厉害,阿宴快快擦完,饶过我罢。”
箍着她手腕的五指骤然收紧,他墨眸死盯着她,墨画一般的面容骇沉可怖,想亲手宰了她一样。
手腕似被箍断,宋怜呼痛,眼睫浮起泪花。
被撒开手後,手臂无力地垂落,心想私德如何,当不影响两人交友罢,毕竟她并不妨碍旁人。
那背影裹着山巅雪的冷意离开,春日的阳光被遮住片刻,又洒落。
便再难以抑制,如此柔软的被褥轻触着肌-肤,竟也带起些许茸刺的轻痛。
宋怜身体无力,又趴了一会儿,才撑着手臂侧坐起身体。
干净的被褥沾染药油,已被弄脏,宋怜轻咬了咬唇,拿过木箱子上放着的衣裳。
里衣中衣外衫皆是丝缎所制,并不会压到伤口,只最外头是一件打满补丁的灰麻布衣裳,宋怜擡臂,将散落的头发从衣服里理出,入手只觉温凉,苏合香清淡好闻。
手臂酸痛,宋怜动作便慢了许多,头发悉数盘起,用麻布包裹住,宋怜取出铜镜,涂抹完药汁,卷起已脏了的被褥放去一边,靠着墙壁坐下来,抓紧时间休息。
便不知千柏说的时机是什麽时候,虞劲出去找药,倘若回来看见陆宴,知道陆宴现在孤身在京城,势必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定是不予馀力要除掉江淮郡守令这一劲敌。
宋怜从木箱子上坐起来,踩着鞋挪去那堵断裂的墙垣前,站在木箱上看了看外头的情形。
侍卫们守在各处,陆宴背对着偏房,身形修长,纵是素衣青衫,身陷囹圄,也依旧拔尘绝俗,不染尘埃。
宋怜轻声唤,“阿宴……阿宴……”
陆宴回身,脚步略顿,又踱步到了墙垣前,垂眸看她半响,神情淡漠,眸底却波澜不惊的海,翻涌着暗潮,又渐趋于平静,声音低缓,“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