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嘶吼着,剑光化作一片死亡的旋风,所有挡在他冲锋路线上的库兰人,甚至混乱中挡路的褚军,都被那毫无章法却狂暴到极点的剑锋撕碎。
他完全是在用血肉开路,身上瞬间添了数道伤口也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倒下的身影。
涧底,乔烟辰和几名将士已经围在年逍身边,拼死抵挡着四周的敌人,萧凌恒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狠狠砸进包围圈,连人带马撞飞了两个库兰骑兵,重重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师父…师父…!”萧凌恒几乎是爬过去的,颤抖的双手用力扶起年逍的上身。
年逍的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乌紫,那支毒箭附近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萧凌恒的手和战甲。
“师父…”萧凌恒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年逍沉重的眼皮费力地掀开一条缝,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萧凌恒那张沾满血污丶涕泪横流丶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丶近乎平静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欣慰,又像是最後的牵挂。
“死小子…”年逍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哭什麽哭…!没…出息…”
他费力的擡手摸了摸对方额头上的抹额,在贝壳片上停顿了一下。
“师父…师父,撑住…我带你杀出去,回去…我带您回去…您不会有事的…”萧凌恒语无伦次,眼泪混合着血水滚滚而下,滴落在年逍脸上。
他死死捂住年逍後背的伤口,却感觉那温热的生命正从指缝间飞速流逝。
萧凌恒双手一用力,想要将年逍扛起时,年逍似乎想笑一下,“傻小子…先靖外侮…!”
却只牵动了嘴角,涌出更多的血,“他们要杀你…!我说过什麽…?!你是个将军…!起身杀敌……!!”
萧凌恒眼泪不受控的决堤,他弓起身躯,把额头抵在年逍的肩上,“不…师父…撑住……”
他用力一扣,
“求您了…”
“我求您了…!!”
年逍艰难地拍了一把萧凌恒的脑袋,“好小子…好孩子…”
他的目光开始有些涣散,不再聚焦在萧凌恒脸上,而是吃力地丶缓缓地向上移动,望向那片被峡谷切割得只剩一线的丶渐渐被暮色浸染的天空。
“小子…我…我不回帝都…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停止,“就把我留在这儿…留在这大漠里就好…”
“师父…”
萧凌恒的泪滴垂直的砸在年逍胸前的铠甲上,他用力地摇头,拼了命地摇头。
“师父…不要丢下我…我还没学会怎麽做一个将军…您得教我…”
年逍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几下,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丶孩子气的执拗,像是在对冥冥中的某个老友低语:
“老花…”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散开,却固执地映着那片天空,
“…我徒弟…可比你…厉害多了…”
话音未落,那支撑着他最後一丝清醒的力量彻底消散。
年逍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靠在萧凌恒的臂弯里,那双曾经威严如山岳的眼睛,永远地丶缓缓地阖上了。只有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丶难以察觉的弧度。
“师父——!!!”
萧凌恒紧紧抱住年逍尚有馀温却已失去生机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师父染血的胸膛,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丶痛彻骨髓的悲号。
“啊!!——”
声音穿透了峡谷的厮杀,回荡在血色弥漫的暮色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失去至亲的剧痛。
“啊!!!!”
“师父——!!”
整个世界,在他怀中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