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世道醒醒吧,我愚蠢的弟弟……
五皇子沈清珏被禁足府邸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朝中悄然荡开涟漪。
没有明发的诏书,没有公开的罪名,只有一道口谕和悄然增派的禁卫军,将那座曾经煊赫的府邸围得如同铁桶。
府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隔绝了沈清珏最後的自由。
百官们心照不宣,年逍的陨落丶何廷雨的倒戈丶以及那直指中枢的“挟持皇子”的惊天指控…桩桩件件,都像一根根无形的线,最终都隐隐指向了这座被封锁的府邸。
皇帝沈明堂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在挣扎,在思考,在做选择,他在想一个结果,想一个交代。
他也在等,等那个他最不愿看到却不得不面对的儿子,最终的抉择。
府邸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昔日的威严荡然无存,仆从们噤若寒蝉,行走间都带着小心翼翼。
沈清珏独自坐在昏暗的书房内,窗户透进的光线被厚重的帘幕过滤得所剩无几,将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吱呀——”
沉重的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却没有通传。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口的光线走了进来,带来一股清冷而沉静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室内的腐朽与阴郁。
沈清珏没有回头,只是手指微微一顿。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帝都之中,能无视禁卫军阻拦,如此平静地走进他这座囚笼的,只有一个人。
“皇兄。”沈清珏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疲惫,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愤怒,也没有被探视的感激。
沈清安挥退了门口试图跟随的内侍,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书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兄弟二人。
沈清安走到沈清珏对面的一张圈椅前,并未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如水,落在他这个弟弟隐在阴影中的脸上。
“清珏。”沈清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清珏终于缓缓擡起头,迎上兄长的目光。
那双曾经意气风发充满野心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深陷在眼窝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兄弟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碰撞着,仿佛有看不见听不着的剧烈质问。
“来看我笑话?”沈清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丶冰冷的弧度,“还是…来替父皇宣旨?”
沈清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姿态从容,仿佛这里不是禁足之地,而是一次寻常的兄弟叙话。
“清珏,”沈清安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沉静的溪流,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还记得你我兄弟二人上一次这样面对面谈天论地是多少年前吗?”
沈清珏费力的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事到如今,你知道你究竟输在哪里了吗?”
沈清珏视线缓缓上移,再次回到他兄长的脸上,但他仍旧没有吭声。
“清珏,你始终不懂,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注定是孤家寡人。”沈清安继续说,“千秋万代,帝王权榻犹如冰封坚固的囚笼,但凡是到达那无人之巅的掌权人,这孤寂都避无可避,那不是什麽好位置。”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金銮殿上永恒的冰冷。
论起对于皇位的企图,他们兄弟二人不遑多让,沈清珏始终闭口不语,像是在观赏一出精彩绝伦的作秀。
“我不否认我要那个位置,但是清珏,我的来由跟你的却大相径庭,我的渴求中,比你多了无奈和不忍。”
“无奈?”沈清珏终于出声,他耻笑着他兄长的大义凛然,“你怎知我不无奈?”
“或许你我都曾无奈,但自古君主的权利无可撼动,”沈清安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弟弟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无论是明君还是暴君,都改变不了审判标准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事实,所以,”
他顿了顿,语气异常平和,“无论是我还是父皇,都从不怪你。”
“不怪我?”沈清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轻缓地坐直身体,但眼中却爆发出强烈的讥讽,“不怪我陷害忠良?不怪我觊觎皇位?不怪我草菅人命?皇兄,你这‘不怪’…未免也太虚僞了些。”
面对弟弟平静的咄咄逼人,沈清安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依旧平静如水:“怪你什麽?怪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怪你选择了最极端最自我毁灭的方式去宣泄你的不满?清珏,我们生在皇家,从懂事起就看着这权力是如何吞噬人心,如何扭曲亲情。你恨这世道,恨人心险恶,恨这皇权看似公正实则冰冷的规则,这些,我都明白。”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但为君者总得明白一个道理,失去和剥夺向来一体两面,你眼中只看到世人对于权力的欲望和不择手段的执着,看到权力带来的不公与冰冷,看到人心对于情谊的匮乏,所以你只抓住了仇恨,只想毁灭,只想让所有人陪着你一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