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很不解。
“许默同学,”谢盛祈仰头喝了口水,“你……为什麽不反抗呢?”
他确实不解。
对方不喜欢被班主任安排表演节目,但却默不作声。
在家里被舅妈欺负,也选择忍气吞声。
从小到大,谢盛祈贯彻的都是随性和洒脱的理念。
明明不喜欢丶就拒绝,明明憎恶丶就不遵循,这是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却不明白,这个叫许默的女生,为何会如此隐忍。
“反抗?”
许默自嘲般地笑了声,转头看向眼神清澈到像是傻子般的对方。
“你怎麽就知道我没尝试过。”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发酸的小腿:“你体会过这种感觉吗?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挣脱现状,但却皆是无动于衷,留下的,仅仅是对生活的无力感和绝望。”
说完,许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排练室,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出路可言。
谢盛祈木讷地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
那道身影,就像是快要溺亡……
却没有发出任何呼救。
直至元旦联欢会前,许默都有出现在排练室。
两人很少交谈,像是完成任务般匆匆完成排练,便又彻底回归于一潭死水的生活。
但让谢盛祈印象最为深刻,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还是元旦联欢会当天。
那天。
许默在班主任的打扮下,穿上了一袭红裙,明艳的色彩将平时打扮朴素的她衬托得格外耀眼。
他们的表演也远比排练室更为出彩。
舞台上的小提琴和舞者酣畅淋漓地完成这场名为《Liebesfreud》的演出,赢得场下一片叫好声和鼓掌声。
十多年过去之後。
谢盛祈对舞台上的表演记忆已经趋于模糊,但完成表演後,聚光灯打在谢幕的两人身上时的场景,他仍然历历在目。
“太棒了!这居然是学校元旦晚会的水平?”
“许默的舞蹈居然跳得这麽专业?”
“拉小提琴那个也好帅,以前怎麽没见过。”
“这……是不是把後面的节目衬托有点拿不出手了。”
谢盛祈拉着许默的手,喘着气完成了谢幕。
他馀光瞥见,坐在最前排的班主任正一脸得意地在周围老师的簇拥下喜笑颜开。
他匆匆扫视,台下的道道目光和表情一览无馀。
有羡慕的丶惊叹的丶嫉妒的丶阿谀奉承的丶沾沾自喜的。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许默。
脸上还带着笑和兴奋。
“许默同学……”
可他入眼看见的,是重回一潭死水的眼神。
许默的眼睛灰暗无光,她看向台下神采各异的人群,像是在看一个个小丑。
她缓缓开口发出一个让谢盛祈并不陌生的德语词语。
“Weltschmerz。”
谢盛祈的瞳孔猛然收缩。
如同被一万根针插入心脏。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没有读懂这个快要溺亡的女生。
他这才发现。
原来不同的外表丶不同的家境丶不同的教育环境下。
他们却有着几近相同的灵魂。
他们的灵魂在某个特殊的瞬间丶某个特殊的角度下,达到了完完全全的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