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了几个音节,谢盛祈判断出对方的背景,低着声和许默交谈。
揉弦丶跳弓的手法,很容易区分。
古典派也有致命的缺陷,那便是视谱如命。平时严格遵循谱子的习惯,弹奏起来就像瑞士齿轮般精确,但无谱弹奏下,就少了几分情绪煽动,如同嚼蜡般无味。
许默看着小提琴手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理解了谢盛祈的比喻。
这演奏确实像瑞士精密钟表——每个音符都准确到毫秒,却少了心跳的律动。就像她实验室那些完美却冰冷的仪器,永远计算不出暴雨中奔跑时胸腔里的灼烧感。
许默在人群拥挤下,贴得对方很近。
她问了句:“你会拉小提琴?”
“会一点儿。”谢盛祈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玩味地看向人群中央的小提琴手。
一点儿是多少?
许默没有多问。
她突然想起,自已那模糊的记忆中,也。
好像是……中学的时候?
“小时候比较喜欢。”
谢盛时候,逼着我学一样乐器,我就选了它。不像钢琴那麽古板,重。”
轻快丶自由。
话补充完毕。
她用馀光瞥向谢盛祈。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挺羡慕对方的。
循规蹈矩的她有时也在幻想突破规则後的自已会是怎样。
有时也在幻想畅所欲言丶自由自在是什麽样的感觉。
可终究。
还是缺乏一种勇气。
情绪惘然後,许默朝对方说了句:“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听到你的演奏。”
许默的话音刚落,谢盛祈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侧过脸时,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分明的阴影:“真想听?”
许默点了点头。
她好奇自由奔放的人弹奏的音符是否当真有所不同。
许默的那句“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惊愕地看见谢盛祈已经转身拨开人群,朝着中央的小提琴手走去。
他要干嘛?!
许默眼睛微微睁大,呼吸一滞。
只见谢盛祈向那名小提琴手说了些什麽。
对方一脸笑意地停下手中断断续续的演奏,将小提琴递到了谢盛祈的手里。
克里斯像是只被吓坏的土拨鼠,脸上又羞又慌:“赛文他要做什麽?哪有人这样直冲冲就上台的,没瞧见这麽多人吗?他敢拉我也不敢听啊!同志们,他要是拉得像锯木头,我们就装不认识他。”
刘昱哪管这些,朝着接过小提琴的谢盛祈就振臂高呼:“哥!给老外开开眼!”
洪亮的声音惊飞了广场上的鸽群。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认识。
克里斯迅速退到三米开外,不动声色地与这死胖子拉开几个身位,假装研究起路边冰激凌车的价目表。
随时做好撇清自已的准备。
许默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见谢盛祈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的姿势,带着藏在某种肌肉记忆里的熟稔。
谢盛祈将小提琴枕在脖颈处,简单调试了下弦轴。
几乎是没等衆人反应过来时,便拉响了琴弓。
当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克里斯猛地转身,这根本不是预想中的锯木头声。
仍然是那首AMillionDreams。
唯一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