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上前去。
她没有唤对方舅母,而是用带着生分的口吻道了句:“你好。”
姜春艳愣了愣,干笑着说:“什麽你好我好的,这孩子。许默,是我啊,你舅母。”
“我知道。”许默直视着姜春艳那张堆满假笑的脸,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找我有什麽事吗?”
瞧见对方不来气的模样,姜春艳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强行扯出一个更大的笑容:“你这孩子,一别就是十多年不联系,要不是小童说你们回安省了,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许默没有搭话,只是抱着手臂看着她。
“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姜春艳突然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我亲手炖的芸豆猪蹄,熬了整整四个小时呢,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她殷勤地往前递,“来,拿着,和小童分着吃。”
保温桶悬在半空中,许默没有伸手。
杨小童见场面有些尴尬,立马伸出手将保温杯接过来:“妈,我都说别弄这些东西了,姐现在要保持身材,哪能吃这些油腻的。”
“你懂什麽,”姜春艳拍了下儿子的手臂,打着哈哈:“猪蹄都是胶原蛋白,美容的。”
“你到底想说什麽?”许默看着对方说一出是一出的,径直问:“没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这边还挺忙的,就不陪你多聊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说完刚要转身,却被姜春艳一把拉住。
“舅母就想见见你难道都不行吗?”姜春艳跨下脸,“再怎麽说我们也是亲戚,是有血缘关系的,这是不可抵赖的事实。”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麽,血缘关系并不通过姻亲传播。”
许默慢慢抽回手,一字一句地纠正说:“我和小童是有血缘关系。”她停顿了一下,“和你,没有。”
姜春艳脸色难看几分,精心描画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许默深吸一口气:“你找我是有事情吧?有话就直说吧,不用浪费你我的时间。”
姜春艳咬了咬後槽牙,转向杨小童:“我和你姐说点事情,你先回去。”
“妈……”杨小童预感不妙。
姜春艳瞪了他一眼,杨小童又不安地看着许默,得到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後,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厂房走去。
“许默。”
等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後,姜春艳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重新恢复记忆中的尖酸语气说:“你好狠的心啊!一走就是十多年,对我们母子俩不管不顾丶不闻不问!”
许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家舅母是死了老公精神错乱,把她当成了去世老公的替代不成?
什麽叫对她们母子俩不管不顾丶不闻不问。
许默差点气笑了。
她也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下巴微收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想说什麽?”
“行,十多年的情谊你现在也不顾了。”姜春艳的语速越来越快,“幸好小童争气,就算没有你的辅导他照样考上了重点大学,现在进了大公司在北京工作,也算是给老杨家扬眉吐气了,你舅舅要是知道,肯定得高兴死。”
许默眉毛轻微上扬。
姜春艳突然压低声音:“以前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我也老了,不想再闹得不开心。”
对方恐怕还有话。
如果只是说这些,她不必大张旗鼓跑来城郊。
果不其然,见许默不表态,姜春艳凑近一步,接着说:“只是,我最挂念不下的还是小童……”
许默出声问:“他现在工作体面丶前景通达,你还有什麽挂念不下的?”
姜春艳咬了咬牙说:“房子啊!小童他在京城没日没夜地打拼,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你让我怎麽放心!一个月的工资,缴了房租就去掉大半,连吃饭都要省着,你看他都瘦成什麽样了?”
许默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回答:“现在流行轻断食,瘦是好事。”
姜春艳眼皮跳了跳,强压着性子说:“你现在可混得不错,在研究所搞高科技研发,在京城也打拼十多年了,早就站稳了脚跟。我听说,你在京城不是有套公寓吗?”
许默没有辩解,而是挑眉问:“所以呢?”
“你是做姐姐的,”姜春艳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定然不忍心看见小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是吧?他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要不了多久就要谈婚论嫁,在京城的婚恋市场,有房没房那可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姜春艳不给许默插话的机会,继续洗脑式劝说:“长姐如母,你听舅母的。把你那套小公寓卖了,女孩子要房子干什麽?不如卖了给小童付个首付,在京城买个小居室,好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