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杨慎极力回想楼里的公子招待客人的情形。到了城主住处,一见到城主,他脸上就挂起了笑,先是哄了城主一番,又是亲又是摸,把城主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然後又说不喜人多,城主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急忙把侍从打发下去。
杨慎见人都走了个干净,细声说躯体不净,恐污了城主,想要洗漱一番,城主此时被他哄得晕头转向,他说什麽都依着他。等到了浴室,杨慎打发了服侍的人,撬窗逃了出去。
城主久等不见人,派人前去请,才发觉人早已跑了。他大发雷霆,派了许多侍卫捉拿他。
城主府楼房衆多,占地过大,杨慎并没有逃出府。他慌张地跑在府里的石路上,耳边传来侍卫哒哒的脚步声,惊慌之下他跑进了一座精美的楼宇里。
他一进到屋里就迷糊住了,这里是如此的华丽丶精致丶清香,他这辈子未曾住过这等好地方。但外边都是寻他的侍卫,咚咚的脚步声不绝于耳,他毫无欣赏的心情,只想寻个地方躲起来,安全逃出城主府。
“谁?小杏,是你吗?”一个熟悉的丶清丽的女声响起,声音慢慢朝他靠近。
杨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只觉得这辈子完了,但是他不甘心,他恨不得杀了城主府里的所有人。他左看右看,屋子里除了一张桌案,和一张小塌外再无他物,没有任何让他躲藏的地方。
“谁啊?为什麽不说话?”声音近在耳边,身着藕色衣服枣红边的少女带着一个侍女出现在眼前,这人他认得——时常欺负他的女公子。
杨慎觉得他死定了,这个女子平常稍有不顺就来寻他出气,无所顾忌的骂他,骂阿娘,有多难听骂多难听。如今落到她的手里,还能有命?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女公子看到他很是惊讶,盯着他看了片刻,又朝窗外看了看,轻声道:“跟我来。”
杨慎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并不敢动。
女公子不耐烦道:“傻楞着做什麽?不想活了?快跟我来。”侍女也在催促,对他的拖拉感到不满。
杨慎来不及体会此时的心情,连忙听从她的安排,跟上她。女公子把他带进里间,才一进去,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女公子无声指挥他躲进衣柜里,同时安排侍女出去应付侍卫。
杨慎知道情况紧急,不敢耽搁,急忙藏进衣柜。女公子关好衣柜,理了理衣服,缓缓走了出去。
“好大的胆子,女公子的房间也是你们能闯的?”侍女开门大声喝道。
侍卫闻言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赔罪道:“这位姐姐,我们也不想,这不是城主下令要捉拿贼人吗?”
“你在说我窝藏贼人?”女公子走了出来,语气威严,蔑视地看着侍卫。
“就是,睁大你们的狗眼,女公子的闺房也是你们可以搜查的?”侍女附和道。
侍卫头领抱拳道:“不敢,请女公子恕罪,我等立马离去。”说完招呼其他侍卫,一齐离开。
女公子见他们走远了,立即回到里间,打开柜门,让杨慎走了出来。
杨慎道了声谢就要离开,女公子冷笑几声:“你这样要是能逃出城主府,我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杨慎闻言,头垂到地上,眼中的希望慢慢熄灭,是啊,他怎麽可能逃得出城主府呢?
女公子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衣服,扔给杨慎,“换上它。”
杨慎看了看衣服,又看看女公子,面露疑惑。
女公子不耐烦道:“快点,你还想不想出去?”
杨慎心想他都这样了,还能差到什麽地步呢?于是走到屏风後面,换上了衣服。
等他换好走出来,只见女公子席地坐在梳妆台前,瞥了他一眼,催促道:“快过来。”
他依言走了过去,女公子和侍女从瓶瓶罐罐里扣出一些东西往他脸上抹,最後满意地点了点。
杨慎往铜镜里瞟了一眼,只见他变成了一个黑瘦的丫头。与他往日的形象天差地别,就算阿娘来了也认不出来。
随後女公子趁着天将黑之际,带着他往小门走去,路上碰到正在搜寻他的侍卫,他的心砰砰地快要跳了出来。
但是他们和他擦肩而过,没有一个侍卫认出他来,他跟着女公子,安全地出了府。临别之际,女公子给了他一些银子,杨慎道了几声谢,女公子对于他的道谢不屑一顾,只催促他离开,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杨慎看着那扇门,神情不停地变化,一时感激,一时怨恨,片刻後他带着满脸的怨恨离开了瑜城。
杨慎出了瑜城幻境并没有停,宋时月望了一眼盈盈,只见她整个目光都在杨慎身上,半点没有留意她们。宋时月注意到,虽然幻境变成杨慎出了瑜城的,但实际上她们还在瑜城。
杨慎出了瑜城後,先是买了一身粗衣,恢复男性装扮,一路向人打听安城的方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半後,他终于衣衫褴褛地来到了安城。一开始,他不停地向街道上的行人打听杨景住在哪。但是衣着华丽的贵人,一看他的模样,理都不理。而那愿意理他的人都不知道杨景是谁,再加上十几年的时间,画像和人有出入,一连几天都没有进展。
他寻了许多天,都寻不到杨景,以为父亲已过世了,心灰意冷之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这天他拿着画像,愣愣地站在路中间,不知问谁才好?也不知谁能帮他?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四十来岁丶削瘦的男子,因不曾看路,一下撞到了杨慎。削瘦男子正欲破口大骂,却不小心瞧见他手里的画,静静地打量了他片刻,温言问他画里的是谁。
杨慎如实回答是他父亲,还向他讲述自己正在寻找着他,削瘦男子听完话立即对他客客气气,并定了个房间安排他住下,让他洗漱一番,他前去请他父亲来与他相见。杨慎闻言欣喜若狂,仔仔细细地洗漱,认认真真地梳理,只为了以最好的形象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