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停毫无回避地与他对视,道:“只是合作而已,你爱信不信,各取所需即可。若你有其他选择,自便就是。”
他口吻笃定,半分不惧对方言辞之间隐隐的威胁。
实际上,他们在之前就已经非常明确地知道彼此的目的和所求了。
息停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华敬大长公主和老侯爷霍其祯生前一直阻拦,霍恂不会直到如今都不仅没有进入朝堂,甚至还远远避在清都。
霍恂有大志向,想要大作为,所以在今上发出整顿世家的信号之後,他才会如此无惧无畏地来到宁都,要与今上站成一条阵线,拿内里空虚表面得势的息家开刀。
但这场无声的战役,说白了是知己知彼。
霍恂心里同样清楚,息停这些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要保住息家。
一方面,他自己大有作为,是今上倚重万分的能臣,他知道只要自己顺从上意,今上就暂且不会对他如何。
另一方面,他妻子李常希是已故李相的女儿丶李贵妃的妹妹,这二人,一个是今上恩师重臣,一个是今上隆宠後妃,都是可以用来荫蔽他的身份。
他已经为了息家用尽全力,而眼下,他们之间的合作,也是息停所做的努力之一。
平心而论,若是能与息停合作,的确是利大于弊的。
世家之祸久矣,想要根除也非朝夕之功,但只要息停身居高位,息家就风光大盛,在世家之中便可有一席重要地位。只要今上留住息停和息家,凭息停之识时务,不会轻易违背上意。
用息停来制约世家,平稳世家,掌握世家,利用世家。这是一个不必费力的好法子。
至于将来,徐徐图之,总能有好的时机。
今上想要有千古之功,今上等不了;霍恂也有所求之物,他也等不了。
这场同盟几乎是势在必行的。
霍恂只是有些犹豫——他的确对息偌很感兴趣,但是这种程度的兴趣足不足以支撑他做下要与她成婚丶从此被她这个顺从长兄的小姑娘掌控的决定,还有待考量。
息停想利用息偌拿住霍恂的短处,为自己与息家争夺更多的生存馀地,但霍恂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给他。
如果给了他,凭息停这样的人,会有那种再多让半寸的良心吗?
霍恂不敢茍同。
他微微摇一摇头,道:“我记得先生很久就给你取了字,息为止,是要时时刻刻提醒你,凡事要有所为丶有所止。但我并不觉得,你有明白这个意思。”
这与境况逼迫无关,霍恂实在觉得,息停不像那种隐含无奈的人。
但息停只是轻笑道:“你我之间也没到如此熟稔的地步。”
这话没错。
但这麽一听,息家的四娘子就更可怜了。
霍恂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将来结了姻亲,我也不想和你相熟。”
他非常明确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烦你。”
息停非常直截了当地回应道:“我更烦你。你怎麽就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清都别回来?”
他站起了身,自己去拿大氅,是一副一点也不想在此处逗留的样子。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已经亲耳听到了霍恂确切的回应——他明知息偌是一个陷阱,但他还是决定跳下去。
霍恂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了片刻,眼见着他要走了,还是开口问道:“今日怎麽不带着你四妹妹过来使美人计?”
他也有苦肉计能回应的,这都没地儿使。
息停很轻地笑了一声,而後才回头道:“冯九几日没见四娘,近来失魂落魄得很,千方百计地要将她骗出去见一回。我不知你决定,自然要给她留一条路,若她实在喜欢,冯九差就差些,多管束就是了。”
他施施然走出去了。
雁行守在门口,见客人要走,准备礼貌性地送上一段,手才擡起来,便听房间内霍恂喊他道:“雁行,进来!”
息停摆一摆手,笑着走出去了。
霍恂黑着脸想,还送他做什麽?这厮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