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十分荒谬,道:“他图什麽?李家人看在他妻子的份儿上,也没给他少提供便利,他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上,难道一点没仰仗过李家的势力吗?那是他自己求来的妻子,自己求来的权力——他毒死自己的妻子对他有什麽好处?”
霍恂扯了扯唇角,笑容里却没有笑意,道:“毒不死,毒得她听话就足够了,这有什麽好想的?”
那息为止机关算尽,想要李家的势力,又想要自己可以掌控,所以选择了李家脾性最弱的那个女儿做妻子。而现在不同了,李常希豁出去了也要同他和离,他终于看出自己的妻子也是有些骨气在的,他要着手料理她了。
李常希不能死,却不能活得太自在。“如意生”剧毒无解,只能缓解,他靠拿着药,就能将李常希掌控在股掌之间。
小茹一边厌恨这个人面鬼心的狠毒男人,一边又立即下定了决心。她对霍恂道:“若是如此,我就更要去。你的毒过了这麽多年,恐怕我和师父配的药已经不能缓解你太多了,如果息停那里有其他的手段可以延缓毒性,无论如何你都值得一试。”
但霍恂不为所动。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小茹笑道:“息为止才多大年纪?”
他目光冰冷,缓声道:“北方昭朝自打得了‘如意生’,就一直想用这东西在我朝兴风作浪。李相夫妻是为了这东西没的,我父母也是为了这东西没的。皇室集结国中能人异士,花费了近百年也没能破解的奇毒,他息为止能有什麽手段控制?”
他说到此处,哂笑一声,露出了些鄙夷之色,道:“原先只道他是个疯子,没想到能疯到这种程度。我朝在这事儿上吃过太久的大亏,陛下厌恨‘如意生’已久,最忌有人借此兴风作浪,他息为止玩火自焚,你去凑什麽热闹!”
小茹的脾气也来了,冷声道:“他有无烧手之患,与我何干?说白了,我见过的死人多了,他妻子死不死,我也没什麽在乎的。但是你,凡是你如从前般毫无求生之心,我都不会多管闲事说这些话——你现在为了你那妻子,还是半分也不想活吗?”
霍恂的目光倏然锐利,声音厉如刀锋,冷道:“这就是你敢拿她来试探我的原因?我不说,你倒是提起来了,你再敢如此试试看?”
小茹一点也没害怕,她甚至因为看到了霍恂的这个表情而笑了起来。
“我不试探,怎麽能看到你这副样子呢?我们配的药,你吃了以後的效用早就不大了,你以为你不与我们说,我们就察觉不到吗?霍恂,你若对她毫无心思,那天晚上的药就激不出你的毒性。你当我们行医多年,把着你的脉什麽都感觉不到吗?”
如果病人自己毫无求生之心,那麽大夫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徒然而已。而现在他有了生意,他们怎麽可能放弃掉他?
霍恂不为所动,道:“我自己的身体要如何,我有自己的判断,用不着你用这种招数来激我。”
小茹看着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来气,道:“她眼下喜欢你,对你也算赤诚,可你对她什麽也不敢说。你不能说,这毒会累及後辈,你是因为大长公主中毒才中毒,将来,若是你们有了孩子,孩子也会因你而中毒,若她想要保这孩子,很有可能还会因为孩子而中毒。”
他脸色又沉三分。
小茹继续道:“当然了,你也不能和她说,如今她长兄也用这种方式对付她的嫂嫂,如果她知道了,就会想到,你明知道她那麽在意她的家人,却仍旧什麽也不做,看着她长兄一错再错,甚至开始荼毒家人。”
霍恂问道:“说完了吗?”
小茹道:“跟你说有什麽意思?你除了这麽要挟我还能做什麽?我应该去和你妻子说,一五一十丶一字不落地都告诉她——”
“你敢!”
“那你就赶紧做决定!”
小茹已经看到了一丝希望,也许并非生路,但她非要尝试不可,也不允许旁人丶哪怕是霍恂自己,来断这条路。
“那位李娘子身边,我是非去不可的。你要麽帮我,要麽看我本领不精,死在息停手里。总之话我就给你撂到这里,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她气冲冲地离了书房,霍恂没有独坐太久,想着息偌还在房中,便又快步回去。
他特地披了件厚些的外衣,此刻里衣也没有沾染太多的寒气,但他仍旧扯了另外一床被子,这才躺在了息偌旁边。
她面朝里睡着,仍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只是此刻似乎感觉到身後有隐约的热源,便又自然地扭过身靠到了他的身边。
霍恂展臂将她揽在怀里。
当初他母亲有了身孕,却被查出中了此毒,旁人都劝她借“如意生”之特性,将毒素转移到孩子身上,直接堕去。
可那时霍其祯生死未定,华敬大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听从,不断喝药将毒性回逼到自己身上,希望孩子可以健康无虞。
结果如今可见。
他从不与息偌做到最後一步,并非是因为他会传给息偌,而是因为,一旦息偌有孕,那个孩子一定会带着他体内的毒素,若是因为母子相连而害了息偌,那是他绝对不愿得见的事情。
眼下他已经和息偌走到了这步,爱是让人食髓知味的东西,他终究是不能免俗的凡人,拥有了便难免不肯放手。只是将来要如何呢?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拢着息偌,安静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