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
祁访枫坐在许巢蓝的肩头上,把每个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等她们思考得差不多了,祁访枫询问:“都考虑好了吗?有要留下的,先站出来。”
人群中有和同伴面面相觑一会,咬着牙站出来的。也有人原先不安又愤懑,此刻平静下来一动不动的。祁访枫看了眼,三十四个,比她预先观察到想走的人数少了许多。
祁访枫悄悄松了口气,她看着这三十四个人,笑道:“虽说做了决定,也用不着着急忙慌地分家。今晚多派点人去打猎,大家把肉食分一分,就当是给姐妹们送行了。”
她说得清楚後,做得坦荡,站出来的人也松了口气。除去留守士兵和老弱,衆人都欢欢喜喜地出去最後一次“集体”活动了。
许巢蓝带队离去,祁访枫守在营地里,黧帮她一起熬制防腐的药汁。柴火噼里啪啦烧着,熨得脸颊发烫,两颊通红,时间久了便隐隐作痛。她揉了揉眼睛,双眼被烟灰刺激得直流泪。
黧小声道:“姑娘,放着我来吧。”
祁访枫皱着脸摇头,狠眨了几下眼睛,泪水浸润了双眼:“不用不用,你们都有事忙,炉子我看着就好。你帮我洗洗草药就行,分量我都分好了,你递给我就可以。”
她回头一看黧的表情,忍不住笑:“怎麽,心疼我了?”
黧没说话,祁访枫拍着她的肩膀:“不用心疼啦,我没少吃没少穿,活得活蹦乱跳的。阿姐看了说不定还要骂我皮猴呢,她最烦我天天乱跑了。”
野外求生这种经历确实罕见了一点,但起码没死。
快到日落时分,外出打猎的队伍才回来。衆人又热火朝天地忙起来,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野兽被一只只带走扒皮切肉,除去今晚食用的部分,剩下的全部在药汁里腌後晾干。
“姑娘!”有人大喊道。
祁访枫一擦沾到脸上的药汁,甩甩手站起来:“来了!”
她走近一看,发现那个士兵身後带着一串小尾巴。尾巴的领头是两个外形狼狈但气质明显不同于流民的人,祁访枫看向士兵:“怎麽个事儿?”
士兵挠挠头:“我们出去打猎,遇到这些人。她们说是司月夫人的……手下的官?说女君有令让她们来投靠,还说您也见过她。”
祁访枫的视线在其中一人的眼睛上停留,紫色的眼睛确实不多见。她问:“你们是司月手下的官?”
被她看着的人大大咧咧道:“对,我是延抚县尉童雅。”她顿了顿,补充道:“曾经是。”
童雅看向祁访枫,眼神微动。另一人拱手道:“在下董明妶。”
祁访枫点点头,看向带她们回来的士兵:“你们怎麽看。”
士兵错愕,不自在地搓搓手,目光游移:“我……”
祁访枫笑道:“食物都是你们带回来的,分配上自然有你们一份话语权,自己去找姐妹们商量吧。”
为首的士兵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眼含泪花,忽地跪下磕了个头:“多谢姑娘!”
祁访枫差点吓飞出去,後仰得踉跄几步,黧默默搀了她一把。
那士兵和几个同袍嘀嘀咕咕几句,就跑去人多的地方找人协商了。祁访枫没让新来的一行人靠近,叫了阿旭来帮忙先给她们看看伤势。
流浪了这麽久,祁访枫尽可能保证队伍油水充足都少不了减员,别说童雅一行人。现存的草药不多,只能紧着严重的伤病员。说是严重,其实也严重不到哪去。至少比祁访枫曾经照顾的人好多了,因为真正严重的已经被丢在半路了。
那边,协商好了的士兵带着食物过来,小心地分给这些饥饿的人。
士兵刚把食物递出去,旁边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扑抢,被抢了食物的人跪在地上磕头哀求,一时间哭喊怒骂声不绝于耳。一个士兵不耐地把抢食的人拉开,粗暴道:“又不是不给你,抢什麽抢!”
她暴躁地踢了一脚那个流民,那士兵连忙把同袍拉开:“算了算了,你计较有什麽用。”
“当初我们可比这狼狈多了。”士兵摇头,低身安抚了流民几句,才拉着同伴走开。
踢人的士兵脸上挂不住,倔道:“我当然知道!”
两厢沉默,士兵小声对同伴说:“……祁姑娘也是好人。”
同伴用力点头。
她们全是最初那三百流民里侥幸活下来的。校官带她们出棚屋,校官的妹妹要带她们找新的出路,她们一定要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