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只要她还想打着“十亩地”的名头敌後放火,那就不能放任这样的局面。而且她需要更大的国土丶更多的资源丶更广的市场。
她下意识想拿出纸笔,算一算望青的军事力量後勤保障,一伸手,只抓住一块石头。祁访枫看着手心里无辜的小石头,撇撇嘴,把它丢池塘里了。
湖水荡漾开来。
祁访枫望着落进庭院的月光,发了好一会的呆。
她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出兵也好称王也罢,这样都是会有隐患的。我的城民会担心,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借题发挥,搅风搅雨……”
人类看向出现在月光下的蝶妖,她蝶翼上银白的纹路闪着细光。月色为她打上一圈光晕,显得静谧温柔至极。
“——我害死了那些人吗!南街也就两百多人,我——!她们因我而死吗?!”她的声音渐渐拔高,近乎崩溃。
她愤怒地质问,歇斯底里。
【“不怪你,当然不怪你。”】圣通王放柔了声音,安抚她,【“一切悲剧的发生,都怪创造悲剧的人。”】
【“可是——”】
“你为什麽不告诉我了?”祁访枫颤抖地问。
你是长生妖,你知道那麽多事情……你从前也帮我呀,望青能有今天,你也是出谋划策过的。否则我一个普通人要怎麽从无到有建起它,要怎麽有底气试错,机构建立人员分布不都是你教我的吗……姐姐,姐姐!
若木说:“我非世人。”
“对与错很重要吗?”她问。
怎麽不重要?那麽多人,那麽多生命,兴亡荣辱系一身!稍有行差踏错,这一切都会被毁灭!就连她自己,也要作为一只宠物被人观赏,再无自由!
祁访枫几乎要发火了,怒火在心头燃烧,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把她看见的一切都烧毁。
可望着女妖几十年不变的面容,祁访枫说不出话了。
月色当真如水吗?这片荡漾的冷冽清辉中,倒映的是谁呢?
若木望着她,伸手抚摸人类尚且乌黑的长发,轻声道:“还记得吗?”
“你要做社稷主,要做天下王。”
“那麽你就不能问我,自己对了还是错了。”
“我非世人。”
祁访枫忽然彻底明白了。
在这些事上,她不再拥有一个姐姐,而是拥有一座神像。
月亮依旧不肯落下,人类终于能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人。有人似乎褪去了胆怯沉默,变得话痨,没完没了地说些什麽;有人反而不说话,只一味抱着她哭。
她说,小医生,生死天定,人各有命呀。难缠的病治不了也不要紧的,不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她说,小枫小枫,不要哭啦,我可以带你出去玩,就是得躲着点我娘……
还有一个人说,姑娘,是不是又有人要害你?别怕,没事的,你拿着我的剑,看准了,砍下去就好!
祁访枫不知道回答她们什麽,围着她的人太多太多了,她没法一句句听清。可她又舍不得就这麽放弃,就仔细再仔细地去听她们的话。
她努力凑过去,竖起耳朵,她就要听清了——
雨滴落进池塘,点开圈圈涟漪。
祁访枫睁开眼,院中下雨了。
涟漪振动了浮萍,借着青翠的叶片敲得岸上的树也轻轻晃动枝叶。它们迎着夏雨,抚扫闷热的空气,将冷热混合,吐出一口雨腥土腥的温冷气息。
她听见一阵沉闷的雨声,却不曾感到寒冷。
蝶妖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睡着了。她的半边翅膀打开来,挡在祁访枫身上,才没让雨落在人类身上。
雨珠晶莹剔透,星星点点地缀在她身上,积蓄到一定大小就灵巧滑下。水珠从她漆黑的长发滑落,却无法打湿它半分。衣裳倒是湿了个透彻,可她静得像一座雕塑,仿佛一切本就如此。
“醒醒,天亮了。”祁访枫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