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玄关到阳台,什麽也没有,乾净得像一间样板房。
他的心一下子就冰凉一片,铛的一声坠了下去,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好像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很多遍,官周站在原地,瓷砖冷得锥心的温度刺一样扎进脚底板。他耷拉着眼皮默了片刻,然後恢复,按部就班地打算回房间洗漱再上班。
目光收回时,从撒着日光的阳台,掠过铺着薄被的沙发,再到脚下隐约反射的人影的白瓷砖。?
官周快步走到沙发前,面对着铺得手艺极差的被子。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声,一声清脆的锁落响後,那个人似乎也没想到一进来就能看见他:「……醒了?」
官周眨了一下眼。
谢以上下扫了他一圈,察觉了什麽,抬起手冲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几袋东西,解释道:「没走,我去给你买早餐了。」
他把东西顺手放玄关柜子上,弯腰拿了双鞋过去,送到人脚下,又自然地捏了捏官周的手:「鞋也没穿,手这麽凉,你们做医生的平时怎麽指导病人的,到了自己身上就选择性失忆麽?」
他的温度终於不像往年一样凉得像皮肤下流淌的都是冷冰,刚刚在楼下早餐一条街走了一圈,春日和煦的太阳一晒,身上衣料仿佛都带着乾净的阳光香。
温热的温度顺着接触的指尖渡给了官周,像冰原里落进里一方太阳,那些僵硬的寒意顿时散得一乾二净。
官周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手被捏在谢以手指间按摩似的揉捏着,他又眨了眨眼,然後绷成一线的肩胛放松下来,含着舌说:「医者不自医。」
谢以被他逗笑了,也没拆穿:「去吃早餐。」
谢以买的东西不少,根本就不是两个人能吃完的量。
因为小区身在闹市,周遭地价寸土寸金,所以就是早餐店也堪堪只有三家。
两家连锁店,菜品味道像料理包,挑不出好坏的那种平庸无错款,官周一向不喜欢吃。
还有一家是开了很多年的老店,老板是个佛系性子,早早到了退休的年纪却不肯安心养老,开家早餐店打发时间。那里小笼包和砂锅粉做得最好,肉馅都带着鲜甜,官周在那儿吃成了常客,和老板甚至加了微信。
谢以买的就是这家店,虽然买的品类足足五种,但是避开了旁边两家连锁店,买的正中官大少爷的味蕾,不仅让某人故意拉着的冷脸也软和几分。
「本来打算自己做,但是你那冰箱乾净得让我无从下手,只能到外面买了。」谢以帮他打开蘸料盒递过去,醋香在开盖的一瞬间溢了出来,「油烟机上连个油星都没有,你平时修仙麽?」
「……」一上来就先问罪,官周心说你那三脚猫的厨艺也没比我好多少,咽下嘴里一口粉,「医院有食堂。」
菜品丰富,样式多彩,除了难吃,什麽问题也没有。
「你是吃得惯大锅菜的人麽?」谢以看着他脸颊上挂着的那零丁一点肉,眉尖动了动,似乎很不满意,自言自语似的给自己下达任务,「这得多久才能养回来。」
官周喝完最後一口汤,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抬起眼看过去,语气淡淡:「早上了。」
「嗯?」
官周又摁亮了手机瞥了眼时间:「九点零三分。」
谢以想了想,隐约揣摩出了房子主人的意思,气笑了:「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
官周喉结动了动,嘴角藏在纸巾下弯了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今天轮休,接连上了半个月的班,这一会儿突然空闲下来,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蔫蔫的懒。
盘腿靠在椅子上,略抬着下巴:「有意见就不送了。」
「当初你在我那儿,我可不是这麽对你的吧?」谢以笑意漾漾,反而对他这副松懈下来的模样很喜欢,故意想逗着人多说几句。
「纠正一下。」
「?」
官周说:「现在那是我的地方,也和你没有关系。」
时隔几年,有些人还是吃到了自己当年亲手埋的祸根,很显然,官大少爷这儿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一一清算。
谢以还没有从一言难尽满心复杂的状态中缓和过来,就听见官周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顺手递过去,说:「行吧,没关系就没关系,我对现任主人有点想法,想认识一下。」
官周眼也不看一眼,习惯性地划动了绿色按键,目光却依旧带着细微的笑和促狭欣赏着谢以无话可说的模样:「你好?」
电话那头人非常激动,声音陌生中又有那麽一点熟悉,音调忍不住地上扬又刻意地压低了音量:「官周,那个……我们昨天说好了出来看电影,我已经买好了电影票了,买的是晚上八点的,这个时间你可以吗?要是不可以我就换一个……」
他声音又低了一些,很扭捏:「但是爱情片只剩这个档了。」
「……」
短暂的回忆里,官周想起来这是他给自己揽的业障,业障叫赵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