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到底想要什么?
江停时沉默地望着他,看见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在两人脚下翻滚,他的视线最终停在男生白皙的脚腕上。
到这个时候,他的脑中也不断地在想,这里太冷了,万一陈淮着凉了怎么办。
如果自己没有做出那些事,陈淮或许会撒娇似地凑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很冷,然后江停时就可以把他抱回去洗个热水澡。
什么都不做,他只想将陈淮拥在怀里,一起睡个好觉。
——如果陈淮也爱他就好了。
寂静的深夜中,耳边除了肆意的海浪声,似乎只能听见两人沉重的心跳声。
三十秒,短暂得连一首歌都放不完。
可江停时却在这三十秒,恍然想通了他这么多年都没能明白的事。
在爱人一晃而过,几乎像是幻觉一样的期盼视线中,江停时想,他可能还是对陈淮产生了这样懦弱而沉重的情感。
陈淮单薄得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体被他的衣服紧密地拢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江停时终于缓缓伸出手,将他小心翼翼地拉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对不起。”
“??我爱你,”江停时在他耳边轻声说,停了片刻又生疏地补充,“清清。”
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奇怪,像是刚学会说话似的,显得笨拙而青涩。
陈淮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和面前人的违和感太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江停时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可耳边的声音无比清晰,一字一句,沉重地落进他的耳朵里。
陈淮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他能感受到江停时的心跳声,在漫长的沉默中越来越快。
明明以为他已经对周边的一切都可以做到漠视,可此时陈淮仍旧无法做到对他的话视若无睹。
不知过了多久,江停时感觉到怀里的人挣动了几下,他没用多少力气,很轻易地被陈淮推开。
“——太晚了。”
曾经陈淮也这样苦苦哀求过他,可江停时依旧没有放过他,所以今天陈淮用同样的话回答。
“我已经很累了,精疲力尽,没有力气再谈什么爱了。”
过了会儿,他听见江停时的声音很低地传过来,老套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陈淮低着头,看海水漫过脚腕,他忽然觉得眼睛发酸,胡乱揉了两下,眼泪就掉了下来。
真奇怪,明明以前过得那么苦,他都没落过哪怕一滴泪,现在却这样容易。
“算了。”
陈淮随意抹了下眼泪,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再怨恨谁了,如果非要说,我最恨的其实是我自己。”
“从小到大,无论是心爱的东西被抢,还是被同班的学生欺负,我都选择忍让,曾经我觉得那是息事宁人,可现在想,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的懦弱。”
“我不敢去面对现实,遇到事情永远只想着逃跑,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到你的手上,待在你为我创造的乌托邦,”陈淮抬起头看向无边的夜空,声音轻得要融入这片深蓝色的海水中,“这样的下场,也不过是我自己选的。”
“——所以我没资格再去怨别人。”
男生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明显的哭腔,到最后完全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停时只觉得胸腔左下方的位置坠坠地发痛,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陈淮的脸,男生没有躲开,江停时才努力放轻动作,为他擦去了一滴将落未落的泪滴。
再一次,江停时伸出手,将陈淮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江停时刚才想,如果陈淮能爱他就好了。
可他现在反悔了。
——比起爱,如果陈淮能不这样痛苦,那么恨他也没关系。
“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错,”江停时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他克制着声音的颤抖,温声开口,“与你无关,陈清。”
“你该恨我的,”他说,“恨我吧。”
怀里的人终于哭出了声。
月色已经模糊成一层雾气,陈淮的手指陷进对方的衬衣里,越来越响的潮声几乎要盖过了耳畔交错的呼吸。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男人喊他的名字。
“陈清,”江停时顿了下,又很快改口,“不,我早就该叫你陈淮了。”
男人放开他,下一秒,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他的额头,轻得像一片立即飞走的羽毛,仿佛从未存在。
“别哭,陈淮,”江停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海风混在一起,显得有些模糊,“你就要自由了。”
陈淮愣了几秒,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钻进他的脑海,他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对方:“??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灯塔光扫了过来,视线清明的一瞬间,陈淮似乎看见男人眼睫处一滴不甚明显的细碎水珠。
“意思就是,”江停时静静地望了他很久,忽地轻声说,“我放过你了,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