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反应远超门口两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病房。但探视窗早被紧急屏蔽,他们完全隔绝在外,只能面对一片冰冷的灰色玻璃。
顾朝颜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会没事的。”顾跃青的手掌落在弟弟肩上,力道有些沉,不知是在竭力安抚对方,还是在勉强支撑自己。
两人如同两尊石雕,钉在紧闭的门前。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像在粗粝的磨石上爬行。
半个小时後,那扇小小的探视窗终于重新显现光亮。
医生推门而出,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没事了。”
顾跃青无声地点点头。
紧绷成弦的身体骤然松懈,顾朝颜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毫无预兆地跌坐在走廊冰冷坚硬的椅子上。
顾跃青本想劝他去休息,但看着他失魂落魄丶面如死灰的模样,心知劝是徒劳了。他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地在一旁伫立,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几个小时之後,远道而来的国外专家团队终于抵达。
沈慕寒被片刻不容耽搁地推入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上的灯牌亮起冰冷刺目的红光,整整十多个小时不曾熄灭。
这漫长的十多个小时里,顾朝颜始终像个被钉死在地的执拗守卫,未曾挪动半步。
顾跃青分身乏术,顾氏集团需要他回去坐镇。
他留下几名精干的保镖和助理严密守候,自己步履沉重地赶往公司。
十几个小时後,毫无生气的沈慕寒被推出手术室。
他面庞灰败得像一张漂白过的旧纸,双唇一丝血色也无,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顾朝颜脚下一动,本能地欲向前迎去,却又硬生生地在一步之遥处顿住身形。
医生见他这般情状,了然地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後的轻松:“放心,手术非常成功,後续静养康复即可。”
顾朝颜那根紧绷到极限丶几乎要断裂的心弦终于“嗡”地一声彻底松脱。
他最後深深地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晦暗地看了沈慕寒一眼,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折返回自己的病房。
那天之後,顾朝颜仿佛彻底摘掉了对沈慕寒的一切情绪,骤然冷却下来。
他再未踏入沈慕寒的病房一步,对其康复进度也绝口不问丶漠不关心。
这份突如其来的疏离与淡漠,连顾跃青都倍感愕然。
“沈慕寒醒了,你要去看看吗?”
顾跃青推门进来,整个人明显清减了许多,原本合体的衣服此刻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眼下的两团浓重乌青更是触目惊心。
“弟弟真的不去看看吗?”威廉穿着一身极其醒目的亮粉色西装坐在顾跃青身边。
那过饱和的色彩在苍白的病房里显得突兀又刺眼。
顾朝颜只是淡淡撩了下眼皮,视线在威廉身上一掠而过,没有回答两人的询问。
他合上手中的书,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丶酝酿着年节气息的天空:“快过年了啊,今年……怎麽安排?”
话音未落,病房门口出现一道身着笔挺黑西装丶纹丝不乱的身影。
那是沈慕寒的贴身保镖。
他步伐无声,停在门框处,右手屈指极有分寸地敲了敲门板,声音恭敬却不容置疑:“顾先生,沈先生希望能见您一面。”
顾跃青下意识地擡步欲行,以为这是对他交代事务的邀请。
然而,那保镖身形纹丝未动,微垂的眼睑擡起,目光精准而直接地越过顾跃青,稳稳落在了倚在病床边丶背对着门的顾朝颜身上:
“顾先生,沈先生想见的,正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