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拿下烟,“真够难的,这几天,多谢你。”
其实何川每天都来,来给封燃送饭丶同他说说话。或者什麽都不做,默默站着,有时还给他拿瓶酒。
来的时间不定,只有今天被沈执撞见了。
他没恢复好,封燃有点担心。
进病房前,他再没说一句话,上了床,才推他一把,说:“去,解决掉。”口气平静,封燃无端听出一股把何川干掉的味道。
何川说:“毕竟是做手术。”
封燃把烟抽完,拍拍身上尘土,说:“我得上去了,他今天头一次见你。”
“明天我什麽时候来?”
他犹豫了下,说:“等他睡下,我发信息给你。”
进了房间,沈执在调过靠背角度的床上坐着,封燃回来,他一时没说话。
封燃握着他手,被甩开,却没甩得动。
沈执目色凌然。
“别生气,伤身体。”他说。
沈执说:“你也知道我会生气。”说罢赌气转过身。
他顿时无比的疲惫和无奈。
但他终究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叫了一声沈执。
沈执扭过头来,眼神怨气十足,嘴上却轻声恳求:“可不可以,别再找他。”
“不会了。”他说,“你放心。”
他如实说出一切,从沈执进孤儿院起,到今天这场遇见。
沈执得知何川为他垫付费用,神情黯然一瞬,说:“我身边从没有什麽能依靠的亲人。”
“会有的。”封燃说,“你得先养好病。”
每一次问沈执怎样,他都会说“还行”。
事实上这句“还行”直到第六天才能自如说出。
他们依然在走廊练习走路,隔壁床奶奶做完手术,整日整夜地呻吟,家里孩子工作太忙只能请陪护,但陪护没来多久,与奶奶冲突颇多,术後第二天再没来。
老人的儿子来了,怒气冲冲地,站在病房外嚷个不停,中心论点是亲儿子该不该亲自照顾老母亲住院。结果是奶奶输了,明天会换一个护工继续来。
老人独坐病床眼泪长流,与封燃哭诉孩子不孝,心率上下起伏,滴滴作响,封燃担惊受怕许久,直到她睡着。
沈执看了全程,出神说:“在那些亲戚丶大夫眼里,我大概也是个不孝子。”
封燃安慰:“管他们怎麽想,你好好的最重要。”
沈执能吃流食後,封燃开始拿酒进房间。
护士发现,将他臭骂一顿,他腆着脸,一天三顿地去送小零食和奶茶,好话都说尽了,不久全护士站都认得了他。没人不喜欢又尊重人又好说话,还颜值高的病人家属,加上喝酒也不算得什麽大事,屡教不改,也没人再难为。
许多人揣测他和沈执的关系,明明签字是另一个人来,整日无微不至照顾的,却是他。
封燃不在时奶奶问沈执,沈执只笑不语,趁他不在又问封燃,封燃说:“这个麽……我给您去打壶热水吧。”
他和奶奶的儿子打过照面,奶奶向男人介绍,说他常照顾自己,男人对他还算客气,一碰面便递烟给他。
他搀着沈执在楼梯间散步,讲起术後昏睡的状况,沈执说:“那时梦到我画画,笔下有张无穷尽的纸,我一边画,纸一边长长。後来我都有点烦了,你忽然从画里出来。”
“你画了什麽?”
“不记得。只记得你从一块白色里走出来。”沈执说,“那里,恰好是画面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