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有些漠然地说:“没用,不是我做的。想抓我的话可能要从其他地方入手。”
封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养了条好狗。”
沈执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点裂缝,嘴唇翕动,没发出声音。
他在路边叫上车,沈执总算放过他。
独自从医院前往公司的路上,他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打开邮箱。这是公司内部的一个系统,他不知道沈执或者沈渊是如何做到的。果然顶头的就是陈树泽的照片。他把文件下载下来——打包着十三张照片的文件。
画面不太清晰,但足以认出是他本人。拍摄角度也不算刁钻,镜头似乎就在床头。
他扫了一眼将它们关闭。
毫无疑问就是沈执。沈执为何这样做,不言而喻。
陈树泽是因他而惹到这样的灾难。
他有一种感觉,他与沈执的路已走到尽头。今天出事的人是陈树泽,未必明天不是他。
沈执只要达到他的目的,至于手段是什麽,他不在乎。
他脚步虚浮地走进公司,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陈树泽来这里至今,几乎所有原先的员工都走了,现在留下的都是新人,一个个通过陈树泽的面试,平均年纪大概三十岁,大家面上对同性恋不那样排斥,却都知道这意味着什麽。何况这并不等于简单的出柜。
姜慧依跑来对封燃说:“你有和陈总联系吗?他有没有报警?”
“我不知道。”封燃说,“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现在联系他。”
姜慧依不明其中所以,说:“是啊是啊,太可怜了,说不定他现在谁都不想见。我们这估计要换新领导了,不知道会不会是之前那个。”
未来种种,皆与封燃无关了。他摇摇头,走向自己的位置。
纸箱太引人注目,所以他特意只背了空书包,工位没多少私人物品,匆匆一收就离开了。
别前他交代姜慧依一些工作事项,女孩十分聪慧,见状明白了七七八八,问封燃以後真不回来了吗。
封燃没回答,他当然不可能一走了之,但辞职已经提上日程,只是时间问题。他模棱两可地叮嘱她尽量别声张。
接着打车赶往陈树泽的家。
他站在楼下按铃,几分钟之後,陈树泽的电话来了。
“干什麽?”他嗓音懒洋洋的。
封燃说:“你开门啊。”
“先前让你来你不来,”陈树泽这时竟还有心情玩笑,“现在怎麽吵着要来。看完照片觉着不错,後悔了准备回心转意?”
“我要辞职了。”
陈树泽那头沉默了下,又皮笑肉不笑道:“和我说什麽。”
“你之後什麽打算?”
“面子里子都丢完了,打算晚上去跳长江。”
封燃说:“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实话?快给我开门,热死人了。”
陈树泽总算开门,封燃一进屋,房间内云雾缭绕,华丽的屏风之後,空酒瓶丢满地,陈树泽头发蓬乱,裹着浴巾瘫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放恐怖片。
封燃开窗,陈树泽叫道:“别开窗,热气都进来了。今天怎麽他妈的这麽热。”
封燃只好将空调换气扇打开。
接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陈树泽说:“你这是什麽表情,要说什麽?说‘我为沈执的一切行为负责’吗?”
封燃怔了下,看得出陈树泽被深深打击,他斟酌字句说:“我知道说这些没用但是……”
“知道没用还说!”陈树泽狠狠把烟按在烟灰缸,“封燃,你知道那是我们内部的系统,那个人是通过谁进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个说法,事实上谁是他的同谋,你不明白吗?”
封燃明白了。忽然他百口莫辩,他的确常在沈执住院时处理工作,或许趁他不备侵入这个简单的系统,对于他或沈渊来说不算难事。
他刚一张口,陈树泽说:“别说对不起。你走吧。”
这个偌大的丶冰冷而呛人的房子里,封燃感到如坐针毡,从脊背一直冷到手指尖。他怀疑自己来这里也是个错误,陈树泽憔悴的样子让他愧疚,但这份愧疚除了折磨他自己以外,毫无用处。
陈树泽当然也明白,他把那些更尖锐的话语吞进肚子里。说不清究竟谁获利了,似乎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封燃低声说:“别想不开。你的钱……我转给你,希望能减轻你的……”
“我想自己待着。”陈树泽突然把头埋进双臂之中,声音发闷,“求你快走吧,求你。”
封燃着实无法再待下去了,只好匆匆撂下一句“你有什麽需要,随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