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碗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小馆里回荡,每一片碎片都像是砸在孙掌柜的心上,让他本就佝偻的背脊又塌下去了几分。
陈玉带着家丁扬长而去,留下满屋的狼藉和死一般的沉寂,食客们面面相觑,方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被浇了一盆冰水,碗里的粉条似乎都失了温度。
“完了……全完了……”孙掌柜面如死灰,扶着桌角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得罪了陈家,咱们这店,明天就得关门了。”
“关什么门!”王铁匠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粗豪的脸上满是怒意,“那陈家的兔崽子也太霸道了!不就是个卖粮食的,还能管天管地不成?”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声音里也透着股无力,在青阳镇,陈家就是天,就是地。
“是啊,陈家粮行垄断了镇上七成的米面,肉铺的猪也是从陈家庄子拉来的,他一句话,谁敢不听?”邻桌的布行老板唉声叹气,他深知这青阳镇的门道。
绝望的气氛如同潮湿的霉菌,在小馆里迅蔓延,孙掌柜看着何青云,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哀求,仿佛在说:“姑娘,咱们还是认命吧。”
何青云却弯下腰,不紧不慢地捡起一块最大的碎碗片,指尖在粗糙的断口处轻轻摩挲。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冲着满堂食客笑了笑,那笑容平静而有力,瞬间驱散了屋里几分寒意。
“各位乡亲,大家的好意,青云心领了。”她的声音清亮,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陈大少爷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我何青云今天也把话放这儿,我这‘孙家小馆’,明日照常开门,不仅开门,菜品只会比今日更丰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疑的脸,一字一句道:“他陈家能断了镇上的粮油,还能断了从汉寿县到青阳镇的路不成?我倒要看看,是我这锅酸菜粉条肉的香味硬,还是他陈家的规矩硬!”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让在场的食客们都愣住了。
王铁匠看着她,眼里爆出钦佩的光:“好!姑娘有骨气!明日我第一个来捧场!我倒要看看,那陈玉能使出什么花招!”
有了他带头,其他食客也纷纷附和。
“对!我们都来!就算没菜,喝碗白水也撑你!”
“他陈家再霸道,还能把咱们的嘴都堵上不成?”
人心,就这么被几句话重新聚拢了起来。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孙掌柜颤巍巍地关上店门,转身就要给何青云下跪:“姑娘,今日是孙某连累你了……”
何青云一把扶住他:“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她将孙掌柜按在椅子上,又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凌煕:“凌煕姐,你怎么看?”
凌煕端起一碗凉透了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清冷的眸子扫过窗外陈家粮行的方向:“陈玉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他今日之举,看似是打压,实则是恐惧。”
“他怕你的‘汉寿粉’,会动摇他陈家在青阳镇的根本。”
她放下茶碗:“他最大的倚仗,无非是垄断了青阳镇的货源,只要你能破了这个局,他的威胁便不攻自破。”
“说得对。”何青云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她要的就是凌煕这句话。
她走到桌边,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油腻的桌面上画了起来,一条线,代表道路,一个圈,代表黑风岭。
“孙掌柜,你这店里剩下的米面油,还够撑几日?”
“省着点用,最多三日。”孙掌柜的声音依旧带着愁绪。
“三日,足够了。”何青云的眼中闪着精光,“王武,你今夜便动身,骑最快的马,连夜赶回汉寿县,告诉平安,让他立刻组织人手,将作坊里所有的粉条、库房里所有的土豆红薯,都装车运过来!有多少运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