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标准是两人一间,不少人自费升级成了豪华单人间,因此交流起来相对没那麽方便。舒怀瑾的镜头恰好框入了贺问洲的一只手,骨节经脉凸棱,显然是男人的手。梁莹虽知晓都是成年人,但还是忍不住照顾团里年纪最小的舒怀瑾。
“小瑾,你那边一切还正常吧?”
舒怀瑾也意识到了贺问洲不小心入镜,看向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压低了声对梁莹道:“我在跟暗恋对象date,师姐不用担心我。”
见她没危险,梁莹松了口气,“那你好好玩,到时间记得回来彩排。”
自她说出这句话後,贺问洲单挑了下眉毛,微眯起眼睛,欲言又止地放下餐叉,瓷器同金属的碰撞声清磁悦耳。
date在西方文化里有着约定俗成的特殊含义,即便两个尚未确定关系的人,因朦胧的好感聚在一起用餐,也可以称之为带有Romantic意味的约会。当然,在其他语境下,也可以指代单纯的社交,总之进可攻,退可守。
真要细究起来,她能想出一百种问心无愧的理由来解释。
“在外面鬼混的时候,没少找人当挡箭牌吧?”贺问洲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呛,轻飘飘化解了她刻意营造的两难题。
高手过招,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舒怀瑾插起半颗切好的草莓,一本正经地回怼。
“我从来没有跟别人鬼混过。”
言下之意是,同大自己十一岁的男人回家才是真正的鬼混。
“是麽。”贺问洲皮笑肉不笑,“昨晚是谁精准地找到鱼龙混杂的酒吧,上来就点了两个男模左拥右抱?”
话语里的醋劲都快满溢出来了。
白草莓酸甜的汁水在唇腔中爆开,酸得她牙齿直打颤,舒怀瑾缓了好一阵,才说:“你不是日理万机,只让保镖跟踪我而已,怎麽知道这麽多细节?”
舒怀瑾用那双纯澈生动的眼睛直白地看着他,“要不仔细讲讲你的心路历程?我还挺好奇的。”
贺问洲眸色暗邃,别开视线,淡淡:“给雇主拍照是保镖的职业素养之一。”
舒怀瑾顺着他的逻辑推演,“所以保镖的职业素养不包括将醉酒的受益人安全护送到家,需要雇主本人到场,才能圆满完成任务,是吗?”
“……”
见他沉默不语,少女温暖的身躯蓦然靠近,同那日好如出一辙的草莓香气扑面而来。如同诱人堕落的陷阱抛出诱饵,令他屡再松懈中计。
“贺问洲,你怎麽不说话。”舒怀瑾看着他狭长冷硬的眼尾,不怀好意地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只是怕你误入歧途。”贺问洲避开她的凝视,尽管表面僞装得依旧镇定,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沸腾的血液都在昭示着她的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看见她对着其他男人巧笑倩兮,他只觉得分外碍眼,恨不得当场将人丢出去。
亦或者做得更决绝一点,让这种类型的商业场所彻底消失。
一切似乎在可控与失控之间徘徊,即便是当初被养父踢出赌局,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之际,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贺问洲停顿片刻,睨向旁边幸灾乐祸的小姑娘。
“男模多脏你不知道?”他竭力拂去心头的微悸,声音冷肃下来,“离他们远点儿。”
或许是觉得这样没有半点信服力,他补充,“你年纪还小,社交圈越简单越好。”
舒怀瑾竖起耳朵听了,但没听进去,小声腹诽:“人家至少比你懂得怎麽提供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贺问洲说,“我看上次追在你後面的那小竹马就挺懂这些的,你要是想找人陪你一起,不如找他,至少知根知底。”
从没见过这样心平气和将女孩子往别人身边推的,先不说程煜对她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骤然被卷入进对话,的确有点奇怪。舒怀瑾盯了他半晌,将信将疑地问:“我要是找他,你就不会吃醋了?”
贺问洲耐着性子说:“我从来没有吃过醋。”
舒怀瑾不信,“你肯定在意,只是嘴硬不肯说。”
贺问洲做势要离开,她急忙挡在他身前,知道又点燃了某人的雷达,仰脸望着他,“还没擦药呢……”
他沉默不言,黑眸居高临下地落向她。
舒怀瑾怕他发难,声音软了些,“你勒红的,总不能不负责售後吧?”
饶是贺问洲对她已经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在反复磋磨耗尽间,仍是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躁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份陌生的情绪究竟源自何处。
他终是于心不忍,停下脚步,“昨晚擦药了吗?”
舒怀瑾点点头,紧挨着沙发边坐下,两手撑着边缘,脊背轻挺,紫葡萄般的水眸透着乖软。只可惜,她不是什麽单纯懵懂的兔子,就算是,也是狡兔三窟里最狡猾的那一只。
说要让他帮忙擦药,她却一点也不配合,连长裤都不愿意往上挽。
贺问洲只好半蹲下身,单手握住她的脚踝,指尖轻拈着她的喇型牛仔裤往上推。她的脚踝骨感很重,像一株纤薄的铃兰枝干,掌心相贴之际,肌肤的细腻温润才慢慢显现出来。
喉间发干的异样感受再度袭来,然而却已骑虎难下。
比照片里的距离更近。
清晰的视觉冲击远胜昨夜车内的模糊一瞥。
贺问洲的目光在她光洁的小腿上划过,“怎麽没看见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