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拉起闲话家常,期间大多是萧峥絮叨,余下除萧乐昭安然自得外,那沈家三人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茶水凉热几番,已是近小半个多时辰过去。临走前,萧峥意味深长同沈势说,沈兰时日后既为他妹婿,便是一家人了,待沈兰时入朝定会提携关照,让沈势放心。
沈势面上笑着应是,心下却忐忑不定,晋王话中深意显而易见,那便是拉拢沈兰时置其帐下,但这一站队即意味着整个淮远伯府乃至沈氏一族的命运皆系于此。
沈势早年曾参与过朝堂斗争,便是在先帝晚年时的四子夺嫡中,他归附了最有希望立储的齐王,但最后从血腥残酷的皇权斗争中胜出继位的是势力最弱的邺王,也就是如今的雍和帝。
新帝登基后清算罪臣,淮远伯府便赫然在列,最后还是倚靠老伯爷打下的功勋才勉强保全爵位,不过却成了一介虚爵,沈氏一门自此远离了权力中枢。
晋王等人离开后,沈势的面色沉了下来,他在屋内踱了两圈站定,逼视沈兰时:“如今事态愈发危急,你还不肯说陛下赐婚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沈兰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尚公主升驸马,如今又得陛下超擢正六品刑官,往后官运亨通,伯府臣门如市,这不是父亲所期冀的吗?”
沈势被这番颇有讽刺意味的反问激得发怒:“孽障!怎还敢口出狂言,如今分明大祸临头,又岂算幸事?”
华涟:“子虞,我知你一直怨为父为母,但眼下情况危急,便莫要同我们置气了,好好说说你与三公主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沈兰时目光扫过沈势,又扫过华涟的脸,自私自利的父亲,柔懦寡断的母亲,都说骨肉之亲高天厚地,可她何曾感受过此情深重。
她摇摇头:“追根究底无甚意义,大事已然,我会同三公主成婚,此举不会替家族招灾,只会如你们所愿,重振家楣,光耀门第。”
沈势惊疑不定:“你?”
沈兰时眉间笼起阴云,她起得身来,平视沈势:“我如何做,父亲自不必管,只管安心做你的伯爷罢。”
淮远侯府外,萧峥的马车旁除了四名王府亲兵外,还有一位身着宽袖道袍头戴网巾的年轻男子,他左脸覆着一半面具,露出的另一半脸面如冠玉,十分英俊。
男子名叫岑元柏,字宜年,是近年来晋王府中最受器重的幕宾,萧峥十分看重此人,对其礼遇有加,尊称其为岑先生。
岑元柏几步上前,对萧乐昭行礼:“元柏见过三公主殿下,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萧乐昭看向眼前的男子,他有一双细长的眉眼,瞳白较多,裹围着眸珠,不笑时,显得刻薄冷漠。“已然无碍,有劳岑先生挂怀。”
萧乐昭登上萧峥的马车。车内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正是二公主萧乐菱,她五官端丽,头上挽一简洁垂髻,发尾以半透明的浅绿丝带系起,通身气韵清雅。
见萧乐昭进入马车,萧乐菱笑着伸臂去扶:“三妹,不想今日你也来了,快坐。”
待萧乐昭坐定,她关切地问:“父皇怕人惊扰你休养,也不许人入暄和宫探望,身子可是无恙了?”
“无碍了,谢二姐姐关心。”萧乐昭恬然一笑。
萧乐菱望了望马车帘帐,低声:“乐昭,那日二姐不该与你争吵置气,害你。。。。。。”
萧乐昭抬手虚掩在她唇边:“事情既已过去,二姐便莫再提了。”
“那婠婠可还怨怪二姐?”
萧乐昭微笑:“怎会,二姐是我亲人,亲人之间何来隔夜仇怨。”
“那便好。”萧乐菱欣慰地拍拍萧乐昭手背,想再说些什么时,萧峥掀开帘子躬身入内,见二人止了交谈,禁不住笑问:“你俩姐妹聊什么呢,见本王一来便不说了。”
萧乐昭嬉笑答:“女儿家间的悄悄话,当然不便讲给大哥听了。”
萧峥大笑,萧乐昭萧乐菱也对视微笑,在一片和悦笑声中,马车驶离伯府。
路上,萧峥提到了宁王萧郁,每每说及他这二弟,他都会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出言讥讽萧郁的仁弱,被身边那群清流士大夫牵着鼻子走,以及不尊王妃,而偏宠妾室等等不识大体的举措。
萧乐昭萧乐菱萧峥三人感情亲近,独与先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萧郁关系淡薄。
往日三人私下谈及萧郁,多会议论几句,今日萧乐昭却是寡言得紧,萧峥当她担心沈兰时身体,宽慰几句后,问马车外的亲兵:“现下几时了?”
亲兵恭敬回了时辰。
萧峥沉吟片刻说:“眼下时候尚早,我三兄妹难得于宫外得闲相聚,恰逢今日又是一川说书阁开张的日子,不如我们三兄妹一道去听个趣罢。”
萧乐昭眸光一动,似有些兴致:“不都说这说书阁俏得紧,往往需要提前半月预定席位。”
萧峥扬眉:“大哥与书坊店家乃多年好友,那儿常年替大哥留着座呢。”
“大哥,我怎听说那老板是位娇滴滴的美人,不知王嫂知不知你还有这样一位陈年旧友?”萧乐菱掩唇笑揶。
“你这妮子,莫要打趣本王,本王与槐掌柜乃高山流水,红颜知己,你可莫要去你嫂嫂面前胡言乱语,她心眼小,到时候又要找本王闹了。”
萧峥见萧乐昭还没应声,又问:“去岁冬日你还缠着大哥要去听书呢,奈何那时大哥朝政繁忙脱不开身,眼下得了闲,三妹可还愿赏脸?”
“大哥作东,自是愿的。”萧乐昭欣然答应。
萧峥会心一笑,对外招呼:“改道,去一川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