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场将至,衆多舞女裙摆飞扬,身体如风中柔柳般轻盈摆动,行过礼後款款下台,诡异的是,她们都变成了骷髅模样,森白骨架着艳丽飘逸华裳,有序从面前经过。
这惊悚的一幕,在场所有人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去拽夙渊,“夙渊,你刚刚看没看见……”
“怎麽?”答话的是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即使变成了骷髅,夙渊也要比寻常骷髅更白一点。
“……没什麽。”倾陌把话咽了回去,又看向昙朝和白映非,以及准备上台的乐师等,皆是一副白骨模样。
他倒了一杯酒冷静下来,当所有人都不正常时,那唯一正常的,便是最不正常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夙渊见他脸色不太好,以及方才的异常,便关心道:“倾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麽差。”
周围人都变成了白骨,倾陌疑惑大于害怕,晃晃悠悠地起身,“没事,可能真的醉了,需要醒醒酒了。”
“主上小心。”他脚下踉跄差点摔倒,昙朝适时扶了一把。
仅剩白骨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胳膊,这叫他不禁回想起乱葬岗那二十三具尸体,登时自心底生出了一股阴寒,来不及多想就用力推开了昙朝,惊叫道:“别碰我——!”
大力推搡下,昙朝松开手被迫退後,白骨看不出表情,但想必对方心里是很难过的。
白映非听到这边动静,停下说小话,“倾陌……?”
倾陌不想被看出异样,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没事……这酒後劲太大,我出去吹吹风。”
白映非咧开白花花的牙一笑,“这就不行了?还跟我吹自己多能喝呢!”
都变成骷髅了还是这麽欠揍!
倾陌快步去了庭院中,凉爽的夜风吹来吹散了鼻间那股浓郁的香气,昏醉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一个人站在夜色中,深吸一口气,望着满天繁星,却仍觉无比烦闷。
生前死後,仇恨过往,这些本该如云烟消散的东西,实则化成了黑夜里的星星,一直注视压迫着他。
光芒可以用来引路,也可以用来提醒曾经的黑暗。
出神之际,身後忽然有人靠近揽住了肩膀。
此刻白映非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倾陌放下了戒备,被他鬼鬼祟祟拉到了一棵大树後,张望周围没有人。
“那个,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之秋的事情生气啊?我本来是想提前告诉你的,但是我不知道……”
倾陌暂且无法解释刚才的事,打断了他的话,“别的先不说,我问你,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会和越之秋在一起了吗?”
沉默半晌,他摇头,低声道:“……不会。”
“所以呀!”倾陌掰正了白映非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既然是你已经认定了的事情,就无须太在意他人的感受,就算是我也不行,你要先让自己开心起来。”
眼眶有些酸涩,白映非抽了抽鼻子,从前路上遇到的每一道坎儿,倾陌也是像这样教导,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做到独当一面,却不想还是会因为前辈的包容理解而溃不成军。
夙渊也跟了出来,站在房檐下,眼瞅着白映非抱了上去,心道再不阻止还了得。
“白城主。”他突然出现将二人都吓了一跳。
“怎麽走路一点声没有。”倾陌抱怨道。
夙渊递过去一个眼神,接着对白映非道:“你母亲曾向我讨要过幻灵司在赤洲的驻地权,但那时我没有给。”
有幻灵司驻扎的地方,便一定有妖兽的存在,当年赤洲作为一个偏僻落後的小地方,交通并不方便,确实不适合将妖兽放进来。
夙渊在白映非惊诧的目光下继续道:“但是今日在城中逛了一番,我觉得赤洲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应该让外界看到这里的美好。当然,也是作为你的新婚礼物,如何?”
白映非自是愿意,白氏一族守着赤洲城数百年,为了不被其他城池吞并,每一代都过得非常艰难,却也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多谢妖君!”白映非心情激动,弓腰行了个大礼。
倾陌弯起唇角,拍了拍他,“十二洲城有一半都没捞着这个机会,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宴席被打断,也没了继续的兴致,白映非回去和越之秋商量过後便提前散了,先让倾陌回去好好休息。
回小院的路上,倾陌腿发懒,加上状态恢复得不是很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夙渊刚想扶他,昙朝便俯身将人背着。
倾陌趴在他的背上,晃了晃腿,犹豫着小心翼翼道:“昙朝,还生气呢?”
“没有。”
“……还说没有,都鼓成包子脸了。”他伸手戳了戳昙朝的脸颊,思索该如何解释。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好像……是中什麽药物,看到你变成骷髅吓了一跳才把你推开。”
“药?”昙朝转过头,气恼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对倾陌的担心,“……主上可有哪里不适?”
倾陌摇摇头,“现在好了。”
夙渊皱着眉头问道:“你方才表现奇怪,是因为看到昙朝变成了骷髅?”
“不全是,还有你,所有人,除我以外你们都变成了骨头架子。”
也幸亏是他,身经百战什麽腥风血雨都见了,这场面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得吓疯。
思及倾陌先前问自己是否换了药方,很难不将两件事産生关联,“倾陌,你问我药方的时候,是闻到了什麽可疑的味道?”
倾陌脑袋趴着,声音恹恹,“一股奇香,现在想来其实与你平日佩戴的香囊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