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雪起身,表面平静怒火呼之欲出,“怎麽又是他?”
为了这个魂魄,当年巫族惨死了多少族人?!
倾陌知她有怨,不肯轻易帮自己,于是捧着昙朝的魂魄,双膝跪在了她面前。
“我求求你,有多少怨恨尽管朝我发泄,只要能为他再做一个偶身……”
这是倾陌第二次低声下气求人,第一次,也是求的她。
云蘅雪压低眉头,“若我不呢?”
倾陌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结局,将魂魄安置妥帖後缓缓擡头,哑着嗓子轻声道:“那我就只能像上次一样……一刻钟杀一个,直到你同意为止。”
话落,七绝弦捆了两个昏迷的巫族进来,锋利的弦丝勒在脖颈上,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间。
鬼煞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似曾相识的场面,云蘅雪气血翻滚,忆及当年。
狼狈落魄的青年带来了二十三具含冤而死的尸体,若不及时毁坏,这些怨魂极有可能化成与他一样的煞。她为了巫族利益着想,下令将这些尸身摧毁,企图一些微薄小利打发了青年,然而令人没想到,这表面看着窝囊的青年里子住着一头疯犬,只用了半日就将巫族闹了个翻天覆地。
她知道倾陌敢说,那就一定敢做。
倾陌笑起来比哭难看,分明还跪着,但已威胁上了巫族子民性命,“你想好了没有?”
云蘅雪不敢激怒他,深吸一口气劝解道:“鬼煞,你既已有灵曜宫神职在身,还要胡作非为,被尊主知道了要如何解释?”
“事後我自会到尊主那里领罚,你的任务只是救他。”
脆弱的皮肤勒出一道浅浅血痕,云蘅雪不忍面对族人丧命,小心翼翼拖延时间,後背早已紧张到冷汗直冒。
倾陌看穿了她的心思,将脑袋一歪,残忍之色爬上眼瞳,冷哼道:“你还是不长记性,以後有得是时间到你族人坟前忏悔!”
他用力缩紧了琴弦,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却没有到来。
夙渊从身後拥住了他,将手掌牢牢捂在掌心。
“你放开!”倾陌反应激烈,对他拳打脚踢,但夙渊说什麽也没有放松力道。
“倾陌!倾陌你听我说。”他费力将人制住,在耳边低声细语解释,“兄长这就过来,昙朝会没事的,我陪你去找地方休息……你要相信兄长。”
所有逞强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倾陌转身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似要将此生的委屈与不甘宣泄出来。
他又怎是天生劣性,不过被这尘世伤透了,孤立无援,才不得已用尖刺做僞装。
其实他和夙渊实力不相上下,谁也制不住谁,之所以没有全力抵抗,许是也在希冀那一点近乎渺茫的偏爱吧。
倾陌哭累了,就着夙渊的怀抱睡了过去。
後者小心为他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再回首明烛已经来了,与云蘅雪在远处争吵。
“灭煞也是您亲口所说,上次就把他带去了灵曜宫,那我巫族子民那麽多条性命又算得上什麽?!”
当初分明是云蘅雪自作主张才激发了倾陌的怨气,明烛脸上看不出喜怒,就事论事:“你知道吾说的灭煞并非此意。”
“尊主,他可是鬼煞!”
云蘅雪指着远处熟睡那人,语气像是个受委屈的普通女孩在撒气,“留着他要祸害多少性命!您难道就不能为那些被他残害过的生灵想想吗?”
天道不灭鬼煞留着他也就算了,三番五次逼自己救鬼煞的人,巫族地位甚高从无人招惹,至今只在鬼煞手里吃过亏,她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岂料素来放纵的天道这次不再偏向她了,直言道:“吾也有感情,做不到绝对公平。”
“可是……!”
蓦地,云蘅雪噤了声。
她好像认识到了什麽,原来她在天道心里的位置从来都不是想的那样。
天道风度不凡却冷情冷性,要说偏袒,最明显的就在巫族身上了。云蘅雪作为长老自然跟着有所受益,与衆不同的对待,造就了那份敬仰所滋生的爱慕之情。
明烛很早就察觉到了她那点小心思,借此也好断了念想。
“云蘅雪,你口口声声说吾没有为那些被残害的生灵着想,那当初吾偏私巫族又有多少生灵遭遇了不公,你可有替他们鸣冤?”
云蘅雪哑口无言,他们都是自私的,一件事只有当威胁到自身利益时才会站出来鸣不平,而当身处获利者这一方,当然不在乎他人的遭遇。
“倾陌是吾的家人,这样说,你可明白了?”